随后，是我爸一个人进来的。

他默默地坐在床边。

过了很久，我睁开眼睛，叫了一声：“爸。”

我爸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哽咽着说：“小洛，你真的能讲话了。”

我点头。

我五岁那年，我爸妈为一点琐事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我妈喊出了“离婚”二字。

以前她说离婚，我爸就偃旗息鼓不做声了。

那天我爸也怒吼道：“离就离！谁不离是孙子！”

我爸甩门而出。

我妈疑神疑鬼，觉得我爸外面有人了：“不然他为什么敢跟我提离婚？”

我爸几天没有回来。

我妈心慌得厉害：“他跟哪个狐狸精鬼混去了？”

但她心里再慌，也不会向人打听，也不给我爸打电话。

她不想让我爸知道她放不下他，担心他。

她烦躁只能拿我出气，骂我：“你如果是个男孩，你爸哪里舍得跟我离婚？就因为你是女孩，你爸才有外遇，不知道哪个狐狸精怀了他的儿子，把他的心拴住了。”

我爸迟迟不回来，我妈就打我，无缘无故地打。

她不许我说话，不许我哭，也不许喊她。

她对我爸牵挂得魂不守舍，没有胃口吃东西，也不煮饭。

我饿得受不住了，哭着叫她：“妈妈，我要吃饭饭……”

我妈将我一顿暴打。

我哭得声音都哑了，缩在角落无声的抽泣，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突然被拉扯起来。

13

我妈大声骂：“快吃！饿死鬼投的胎，你爸都不要你了，还惦记着吃！”

我看见面前放着一碗小汤圆，指头大。

我饿极了，用勺子舀了一个放进嘴里。

不料非常烫，我急忙想吐出来。

但我妈恶狠狠瞪着我。

五岁的我早就被妈妈打得吓破了胆，不敢吐，强行吞了。

那种滚烫，从我嘴里一直到喉咙，到胃里。

我难受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哭。

一碗汤圆吃完，我一下午喉咙和胃里都热乎乎的，很难受。

晚上我发起了高烧，但我是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所以我妈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妈大声喊我，叫我起床。

我想答应，却发不出来声音。

我妈冲进来，扇开棉被，在我屁股上重重打了几巴掌。

“你哑巴了？我喊你不出声？”

我屁股被我妈打得火辣辣的，还是哭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我妈打完才发现我发烧了，又骂我生病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带我去医院拿了感冒药。

药吃完了，我还是不能发声。

我妈天天骂我装哑巴，骂我和我爸想气死她。

骂着骂着就动手。

她把我爸爸离家出走的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

我爸爸终于回来了，发现我不说话，问我怎么成哑巴了。

我妈不耐烦地说：“哑了好，以免她一天哭哭啼啼烦人。”

嘴上这样说，因为我爸回来了，她心情好了，所以她还是带我去治疗。

但找了好几家医院，都查不出来问题。

我妈抱怨是我爸离家出走，我想我爸哭哑了的。

但她又自责地说：“我不该让她一直哭，她就不会成哑巴了。”

或许是因为自责，她那段时间对我特别好。

14

几个月后，她又失去了耐心：“医生说了你没病，你为什么不说话？叫声妈让你觉得丢人吗？”

上高中以后，我开始怀疑，我不能说话是一种心理疾病。

但我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找心理医生治疗。

直到被我妈气急了，我突然开了口。

一般父母，见哑巴女儿开口说话，应该喜极而泣吧。

我妈却勃然大怒，认为我是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