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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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所有人寻声望去,那一直安静的角落里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原本已经驾鹤西去的皇帝,在上天转了一个弯,又回到凡尘了。

  赵誉端坐在床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人精神饱满,器宇轩昂,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宛若胜券在握的棋手。又好像一个看客,看着这一出你争我夺的夺权大戏,手里拿着的就是聂青翻天覆地都找不到的虎符。

  “皇上!”徐青胆子小,大声尖叫道:“炸尸了!”

  “怎么……怎么可能。”赵烝双目圆睁,手指轻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身穿的龙袍的赵誉,脑子如遭重击,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棋子。

  “你不是死了吗?”太后看向了一旁的御医,御医早已不知去向了。

  赵烝才恍然大悟,赵誉怕是吃了假死的毒药,蒙骗了他的眼睛。可是躲不过御医的眼睛,所以才需要一个假御医帮他蒙混过关

  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赵烝迅速回想起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看似天赐良机,背后却是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环视外头一圈不见于思堂的影子。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赵誉,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被这老家伙算计了。他还是不认为这一切都是赵誉所为,在他的眼中赵誉还不具备这等实力。

  太后凤眼微眯,“你究竟是人是鬼!”

  赵誉抬了抬手,身下的影子随着手臂摆动而动,“你看看朕的影子就知道朕是人是鬼了。”

  他用皇帝的特有的自称,却不带有丝毫的威慑。

  赵烝重新镇定下来,掌控住局面,“你是谁?”

  兰桡亲眼见过赵誉尸体,眼前的这个皇帝,只不过是于思堂弄出来蒙蔽人眼的假货。

  赵誉掀开珠帘走来,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夹带着一股无形逼人气势,仿佛千军万马,奔涌而来,离她最近的太后都不禁后退了几步。

  他背着手,闲庭散步般走到了赵烝面前,当着外头所有文武百官的面,接上了赵烝的话:“朕是赵誉呀,皇叔怎么不认得朕了!”

  在场的百官又是一惊,这原本已经驭龙并天的皇帝如今变戏法似得出现在众人面前。卫樵一头雾水,肚子里的三十六计,此时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不可能!”赵烝矢口否认。“你不是赵誉!”

  赵誉反问道:“朕不是赵誉,那朕是谁?”

  赵烝:“你是于思堂精心准备的替身”

  赵誉嗤笑一声,朝太后问道:“太后信吗?”

  太后仿佛不认识般看着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认。

  “我是假的,那么真的去哪里了?”赵誉语气轻柔,却像尖刀插在人心头上,“皇叔。可看清了,站在你眼前这个人是谁!”

  赵烝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和外头的卫樵交换了几个神色,眼前的赵誉模样相似,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卫樵心中隐隐有了答案答案,却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太后踹了一旁的徐青一脚,“好好地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主子!”

  她也是疑信参半,死而复生之事她是不信,可是若是有人有心设计就另当别论了。不管他是谁?不管是死是活,眼下唯一能够拖住赵烝的唯有他了。

  徐青立即反应过来,想要上前,赵誉一个犀利眼神就把徐青钉在了地上不敢动弹,“徐青,当日在雀煌山庄,让你来回伺候,挺辛苦的吧。”

  赵誉的一句话,无形之中奠定了他的身份,徐青心如死灰,缓缓地趴伏在地上,“奴才该死。”

  赵烝双眼直瞪,迷茫地看着赵誉。于思堂不可能知道当日雀煌山庄的事情,眼前这个真的是赵誉。

  他脑子里所有不解的地方打通捋直了。于思堂为何突然找上了皇帝,又为什么私下联系百官,那一句含沙射影的歌谣,那隐晦曲折,无意间道出真相的南戏,这看似偶然的意外背后竟然是赵誉一手策划了。

  赵烝阴恻恻笑道:“皇上今非昔比,真是令臣欣慰啊!”

  “都是皇叔功劳,这一份不世之功,皇帝担当得起。”赵誉说道。

  赵烝冷笑了几声,“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你恢复了身份又能怎么样呢,虎符在你手里又如何,这里都是我的人,我手中又有你的传位诏书,只要杀了这些人,我还怕做不成了九五之尊吗?”

  “确实,想坐龙椅的向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赵誉说道。“不过皇叔你觉得朕会毫无准备出现这里吗?

  赵烝微微地吃了一惊,“你把关汉秋调回来了。”

  “朕可没说,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赵誉越是漫不经心,赵烝越是心惊胆战,赵誉手里没有个两把刀会敢只身一人来这深宫大院里送死吗?

  明显得不可能!

  赵烝朝林惊风使了一个眼神,林惊风心领神会,将文武百官和整个清碧轩团团围了起来,苍蝇都难以渡过这一片刀光血海。

  赵誉摊手说道:“你们都看到了,珉王犯上作乱,假传圣旨,还有几个助纣为虐的,朕劝你们回头是岸,免得上了断头台还在喊冤枉。”

  “死到临头了还逞什么威风,”赵烝冷笑一声,“烆州杀不了你,我就不信你还能活过明日吗?”

  赵烝抽出了一旁侍卫的长刀,赵誉的动作比他还快,刷得一下到了赵烝的跟前,长刀自下而上斜掠而过,打飞他的长刀,长刀在空中转了几圈,笔直落地,插在地上,赵誉长刀架在了赵烝的脖子上。

  “这叫什么?”赵誉朝赵烝一挑眉毛,“擒贼先擒王,皇叔,朕没说错吧。”

  “王爷!”卫樵惊呼一声,林惊风立即上前,赵誉冷冷地呵斥道:“别乱动,不然刀剑无眼,皇叔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赵烝目光如炬:“皇上果真是今非昔比了。”

  “小手段,不用急着谄媚。”赵誉大喊道:“全部退后。”

  林惊风:“全部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够抵挡这么多人?”

  赵誉冷笑了一声:“林惊风,大不了乱箭射死我们,一箭双雕,给你当皇帝怎么样?”

  “别,别动。”卫樵没林惊风这一份胆量,生怕赵誉手下没个准度,一刀宰了赵烝。“刀剑无眼,刀剑无眼。”

  林惊风却不像卫樵瞻前顾后,他素来胆大,十五岁便在军营里,兵法谋算他是行家,还怕不能从赵誉的手里救下赵烝吗?“皇上,你一个人势单力薄,还能怎么样?”

  “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人前来吗?”赵誉说道。

  “别动手,别动手,让出一条路。”卫樵先稳着赵誉,赵誉敢只身前来,后背一定另有安排,“不要伤害王爷。”

  “给我一匹马。”

  卫樵又让人给他准备了一匹马,林惊风脑中生出一计,将缰绳握在手里,亲手交付给赵誉。“皇上拿好了。”

  赵誉接过了缰绳,林惊风掌心一翻,挥出一道劲风,劲风裹着粉尘直逼赵誉的眼睛,赵誉向后避开,赵烝趁此机会,一把推开赵誉,脖子擦过刀刃,飙出一道血痕。

  “王爷!”林惊风大喊一声。

  “我没事!”赵烝握着脖子,“抓住他!”

  侍卫蜂拥而上,赵誉手底下的功夫单打独斗还有机会险胜,一遇上人多就架不住,没一会就江湖告急了。

  没办法,只有大喊一声:“死狗呀,你还不出来,你的八万两要飞了!”

  “让你逞威风!”姜涣身上还穿着御医的袍子,从屋檐一跃而下前来救急。刀光过深处,片甲不留。来到赵誉的身边,抓起他的胳膊,在石柱上借力一登,跃上了屋檐,一路朝皇城外走去。

  “给我追!”林惊风说道。

  姜涣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路线撤退,几番起落,甩开了追杀的士兵,绕到了皇城的南门。守卫的士兵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大变故,一瞧皇上慌慌张张走来,自己也慌慌张张地下跪行礼。

  花猫儿早就在皇城外头备好了马,姜涣将赵誉扶上马,“驴儿你走,我拦着他们。”

  “你别发疯,你一个人顶不过他们的。”赵誉催促道,“你和我一起去。”

  “少啰嗦,爷爷我还需要你操心吗?”姜涣狠抽一下马臀,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向前跑去。

  赵誉不住地往回看,姜涣这个家伙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他!

  姜涣揉了揉手腕,花猫儿披上了明黄的衣袍,冒充赵誉,在前头为赵誉争取时间。“咱们和军爷好好地玩一玩。”

  林惊风率兵就追了出来。姜涣坐在了屋檐上,支起一只脚踩在青瓦上,一只脚垂着,痞气朝林惊风吹了一声口哨,“那个谁。”

  林惊风转头望去,姜涣坐在屋檐上,神情洒脱肆意。仿佛一个街头的小痞子,身后是一个披着头蓬的人,看不清面容,却能够瞧见他身上那明黄衣袍。这京城之中唯有皇帝敢穿。林惊风先入为主,认定了这个人便是赵誉。

  “抓住他们!”

  姜涣和花猫儿翻身越过屋脊,在辉煌鲜丽的屋脊之间上下跳跃翻飞。如同灵巧的燕子一般。姜涣纵身一跃,翻入了酒肆之中,在来往的人之间穿梭,随手拎起一坛杜康酒,拇指一弹,一两银子抛出一个弧度,落在了掌柜的柜台上。

  林惊风刚率人冲上来,姜涣一撑栏杆,跃下了酒楼,往西边而去。林惊风如同猴子一般,被人耍得团团转。

  京城之内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赵誉亮出令牌,出了京城,快马加鞭,去和于思堂会合。

  于思堂早已坐在了军帐之中,对面是靖西路防御使管木齐,俩人不尴不尬地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了。

  管木齐的父亲管树修和于思堂曾一同为武帝效力过,二人也是多年的好友,管木齐还是于思堂的门生,自小便对于思堂有股说不出的惧怕。

  管木齐心里斟酌了一番,开口道:“恩师,拿着圣旨让我点兵,总要说点兵的理由了吧。”

  于思堂看着外头的日头,心里琢磨着也差不过了,放下茶盏,“管大人不如去军大营外头看看,说不定你就明白了。”

  管木齐和于思堂虽说是师徒关系,也只不过在其门下学过三年,后来于思堂也鲜少上朝,父亲归去多年,两家也就不来往。近几日听到了些流言蜚语,今日突然拿圣旨前来,实在不让人怀疑他是否别有用意。

  赵誉急催快马,短短地两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军大营的外头,守门的侍卫一看来人身穿明黄的五爪龙袍,吓得立即跪地磕头。

  “参见皇上!”

  赵誉翻身下马,直接朝大营走去。

  管木齐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起身走出一看,这半年来病恹恹的皇帝亲自驾临了军大营。管木齐二话不说立即下跪行礼。

  “免了免了。”赵誉拎起了管木齐,拿出虎符。“立即调兵,跟我走!”

  管木齐不解,“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珉王意图谋反,尔等随朕前去清除叛党。”赵誉推着管木齐走,“别废话了,晚了一步,朕拿你是问。”

  管木齐不再磨叽,拿上了头盔军旗,前去点兵

  “恩师,前头纷乱刀剑无眼,你就好好地呆着这里吧。”赵誉衣裳和呼吸凌乱,眼神却是异常地坚定。

  “皇上保重。”

  管木齐点齐了五千兵马,乌泱泱的如同一群雄狮过境。

  朱雀大门上。

  马蹄声如同雷霆之声,动地而来,声势浩大。城门头的守卫一瞧浩瀚大军如同潮水般袭来,吓得立即禀告守城的林参将。

  “头,靖西军朝皇城而来。”

  林参将低头看着手里明黄的圣旨沉默不语。

  昨夜他收到了一份圣旨,传旨的却不是宫里的內侍,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口口声声称此乃皇上的密旨,不许泄露出去。

  林参将疑信参半,打开圣旨一看,上头让他明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关闭城门。违令者,杀无赦!落款印着方方正正的玺印。天子脚下,料他也不敢假穿圣旨,单膝跪地道:“臣,接旨。”

  林参将提心吊胆了一日,越想越觉得心慌,今日宫中忽然传来了陛下驾崩的消息,他心中再三犹豫是否要将此事上报上峰,可是那一句杀无赦,又将他打回了原地。

  直到现在,他看着明黄的身影逐渐驶来,在眼前渐渐清晰,最后和脑子之中皇上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清路!打开城门!全员随我接驾!”

  管木齐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入皇城。据他所知京城的周围暗藏了不少的陷阱,易守难攻。攻破了京城大门,还有里头皇城一道防线,在攻破了皇城的大门,最后才能抵达皇宫。

  出发前他曾和赵誉提及这个问题,应当从长计议,赵誉信心满满道:“不必担心,城门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管木齐心中仍是担忧不已,赵誉这小皇帝过于自满,对敌情判断不清,恐怕是要吃苦头。又跑去和于思堂说起此事,希望于思堂能够劝谏皇上,小心为上,于思堂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皇上此次乃是有备而来,将军莫要担心。”

  靖西军轻而易举穿过城门时,他才相信赵誉真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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