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人名:夏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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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坐在鄯善县派出所大队长的办公室里,他的脑袋乱哄哄的,好几天了,他用尽一切办法,用尽所有资源,都没有刘漫的半点消息,刘漫像缕青烟,消散在了大漠中,他跟着鄯善县的警察进沙漠找了两天,但没什么发现,那边的警察告诉他,让他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们的车找到了,遗弃在沙漠边缘,靠近 3012 沙漠高速的地方。”

大队长告诉向阳,刘漫和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女子所驾驶的租来的三菱汽车在沙漠边缘被找到,听到这个消息,向阳的手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他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地问:“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里面有没有……”

“没发现尸体,我们以车为轴心,十五公里为半径,仔细地查找过,你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痕检组在车里收集了一些指纹和衣物纤维,检验没那么快。”

向阳捏着衣角的手缓缓松开,并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还有这个,我们在上面提取到刘漫的指纹。”

透明自封袋里,一枚圆形鸡翅木挂坠静静地躺在里面。绳子是被扯断的。

刘漫平时都带着,连洗澡,亲热的时候都不曾取下来。

向阳的心被锥子扎了一下,尖锐地疼了起来。那个挂坠是他亲手给刘漫做的,向阳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雕刻。雕刻的时候最全神贯注,能让自己浮躁的心静下来。他送给刘漫很多礼物,都是商场买的,只有这个最不值钱。

刘漫说,可是这是最走心的礼物。她说圆形代表太阳,太阳代表向阳,她挂在心尖儿上,能保佑向阳每次出警平安。

不久前那个沐浴完带着香气,眼睛里都是魅惑的女子,伏在他身上,这个挂坠就在眼前晃啊晃。转眼她就不见了。如果他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应该让刘漫参与那个狗屁引蛇出洞计划,他就应该守在她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他紧紧地抓着挂坠,断裂的地方让他无限遐想。是被人硬生生从她脖子上扯下来的吗?她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绝望?她写那些微博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知道自己在想尽办法救她吗?

刘漫,你到底在哪里?

他克制住悲痛的心情,定定神,问:“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女人,你们排查过吗?能确认身份吗?”

队长摇摇头,说从监控中调取的画面来看,这个女人起码没有前科,而且这个女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很难确定身份。

“知道了,谢谢你,有消息的话,请尽快通知我。”向阳起身,对队长表示谢意。他申请带走了那枚挂坠,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走出鄯善派出所后,他在街上游荡,期许着能在人群中找到刘漫,或者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走到鄯善最热闹的街,买了啤酒在马路上喝起来。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是表哥夏秋生。

“向阳你在新疆做什么?”夏秋生压低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问他。

“说来话长,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新疆?”向阳皱了皱眉头。

“我在调查你。”夏秋生的语气又硬又重,不像是在开玩笑,向阳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一个云南缉毒警察无缘无故调查他干嘛?

自己又没贩毒,云南也很久没去了,真是莫名其妙。

“夏秋生,你不好好地干你本职工作,来查我做什么?我也在办案!”

“你以为我想查你?刘漫跟你一起吗?”

“刘漫,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她?你有她消息?!”向阳听到刘漫的名字,惊得从马路牙子上跳了起来。

夏秋生冷哼一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三个小时后,就到乌鲁木齐,你在鄯善县等我,我来找你,你小子要是敢跑,别怪哥翻脸不认人!”

向阳好歹也是个警察,听夏秋生这么一说,马上反应过来:“刘漫……

涉毒案了!什么案件?这……不可能!”

“反正你给我等着,有什么情况,等下当面说。”

“好,我去机场接你,你一到,我立即向你反映情况。”

向阳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去乌鲁木齐机场,在国内到达大厅外焦急地等待,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不敢想刘漫到底怎么了,也不能问,他知道规矩,在排除嫌疑之前,夏秋生是一句都不会向他透露的,他给他打那个电话,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了,要不是相信向阳的为人,依着夏秋生的性子,亲爹也不会透露一丝风声。

掐灭了第十三根烟的时候,夏秋生一行终于到了,还是那样英俊潇洒,高高瘦瘦的,比去年过年晒黑了一些,拖着黑色行李箱,带着一男一女,从机场走了出来,眼神在人群中环顾一圈,锁定在向阳脸上。

向阳急忙朝他走了过去,夏秋生见到向阳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布满胡楂,眼袋深得泛紫,跟葡萄似的挂在眼睛下面,头发油渍斑驳,气色差得只剩下气,没色了。

“靠,你这什么造型?跟吸毒过量似的。”

向阳揉了揉脸:“刘漫找不到了,我好几天没合眼了,体谅下。”

夏秋生微微一怔,面色沉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上车说。”

四人上了一辆来接他们的车,车上,夏秋生介绍他两位同事张冒和李瑾给他认识,然后向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包括“小宝贝”的案子,告诉了夏秋生,说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夏秋生才完全弄明白。

“这么说,刘漫是被绑架了?”夏秋生搓了搓手,觉得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他告诉向阳,三天前,云南边检快递渠道查获了一个可疑的邮包,邮包内是三条普通的地毯,总重约 44 千克,邮包由云南寄出,寄到鄯善县。经查发现,犯罪分子将毒品灌装在塑料管内,两头热封,再用与地毯颜色相同的羊毛纤维将塑料管裹覆,混同其他毛线编织到地毯之中。

这种藏匿手法极其隐蔽,边检的缉毒犬对其进行嗅别时,对平铺于地面上的地毯也毫无反应,而只有将地毯卷起后,当地毯表面织纹显露空隙时,缉毒犬才会嗅出毒品,此藏匿手法在国内尚属首次发现。

因为跨地域贩毒,云南警方和新疆方面成立了专案组,目前云南那边的寄件已经控制住,随时准备收网,而夏秋生此行,是作为专案组的副组长,配合新疆这边的缉毒队和鄯善县公安,缉拿这单毒品的收件人。

“这单毒品的收件人,写的是刘漫的名字,我们通过筛查,发现刘漫在四天前曾在鄯善县租过一辆车,还登记了一个旅馆,接下来又查到你也在新疆,我这才生疑,给你打了那个电话。”夏秋生对向阳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今天连夜和这里的缉毒队碰头,明天就开展抓捕工作,不过如果你今天提供的消息准确的话,案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涉及绑架,需要更多的支援。”

“我能参与行动吗?”向阳问他。

“可以是可以,不过,”夏秋生拍了拍向阳的背,安慰他道,“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来安排。”

向阳叹口气,靠在车窗上支着头休息。心里像吊了十五个水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太过于疲倦,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就梦见了刘漫。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打在刘漫的脸上,然后一个饭盒粗暴地丢在她面前,脸上横着条刀疤的男人粗暴地对她吼道:“吃!”他按着刘漫的头,一把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散出来的米饭中,粗鲁地吼道:“再不吃就喂你毒!”

刘漫含着眼泪艰难地吃着他们吃剩的残羹冷炙,她怎么也想不到,宾馆里的一次偶遇,竟然会把她骗进了毒窟,那个叫崔琦的女人,表面看起来那么仗义的人,竟然是毒贩!

刀疤见刘漫动口吃饭,咧嘴笑了笑,对崔琦道:“这次的货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到?比平时晚了一天半了。”

崔琦冷冷地斜了刀疤一眼,对他说:“你心里就想着货,我在沙漠里险些被断臂阿九黑吃黑了,这个仇你帮不帮我报?”

“这个傻 b,你放心,等这批货一到,我就找老桑托要人,他要敢不给,我捏不出他屎来算他早上拉得干净!”刀疤脸上横肉一甩,捏着崔琦的脸蛋说。

“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崔琦一笑:“应该是货到了。”

她拎起电话,摁下免提,那头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是刘漫吗?”

“是。”

“你有快递,是送到华隆宾馆 501 室对吧?”

刘漫听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觉得异常熟悉,是向阳!她灵机一动,踢翻了放脸盆的木架,脸盆乒乒乓乓掉在地上,她忙大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你的快递待会儿给你送来,请稍等。”听到刘漫的声音,向阳的声线激动得有些发颤,为了不露破绽,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刘漫在里面!”

华隆宾馆对面一幢楼的三楼上,夏秋生把望远镜递给向阳,对他说道:“刘漫刚才应该认出了你的声音。”

向阳点了点头,说:“行动没问题吧?”

“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两个毒贩的情况。”夏秋生拍了拍向阳的肩膀,让他放心。向阳在窗帘后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房间,哪里能放心得下。

他很想变成苍蝇飞进去看看。

崔琦理了理头发,对刀疤说:“老规矩,我到下面拿货,有情况就通知你。”

刀疤点了点头,崔琦乘电梯到一楼,发现两部电梯,一部在修理,心里觉得怪怪的,那部电梯不是刚检修过么?与此同时,她发现今天来登记入住的人有点多,前台表情似乎有些紧张,等等,为什么来入住的都是男人?

崔琦不动声色,打电话给刀疤,只说了一句话:“快递小哥还没来。”

“被发现了。”夏秋生狠狠地砸了下桌子,他看到刀疤已经把窗帘拉上,立即下令行动!

崔琦立即往回走进电梯,在电梯快要关上的一瞬间,一双大手掰开了电梯门。早已等候在此的便衣警察挤进电梯。

特警立刻封锁酒店大门,关闭电梯,一众人员沿消防通道往上走逐层

封锁!

“妈的!站起来。”刀疤拉开嵌在墙壁里的排气扇,用枪指着刘漫的头,让她钻进排气管道,刘漫没办法,只能照做,他们沿着排气管道,来到地下室,刀疤拖着刘漫爬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车,车子在停车场转了两圈,突然冲着一堵墙撞了过去,刀疤“嗤”了一声,深踩油门,“嘭”的一声脆响,墙皮和三合板被车撞碎,刘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惊险过后,她的视线豁然开朗。

原来这个宾馆是刀疤他们精心挑选的,它不仅有通风管道,地下车库还跟旁边一个康复中心的地下停车场相连,只隔开一堵虚墙。

刀疤把车从停车场的坡道缓缓开出,驶上绿洲中路,一路上有不知多少辆警车从她们对面的车道呼啸而过,刀疤异常警觉,在下个路口就驶离主干道。果然刚开下主干道没多久,两辆警车就赶到那个路口,进行半幅封道。

刀疤将车开到一个偏僻的老旧小区,下车后他用枪指着刘漫,将她带到了一栋高七层的楼房前边,刀疤来到四楼右手边,按了按门铃,老式的铁门上装着先进的安防系统,戒备森严。

刀疤将自己的脸凑到摄像头之前,对着麦克风道:“老桑托,是我,开门吧。”

“好的,刀疤,家里有客人……啊!”单元门的门锁应声打开,刀疤刚推开门,就听见对讲机里传出老桑托的声音,当他听到“家里有客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为之一颤,脸色“唰”的一下变成雪白,而他听到对讲机里传出老桑托痛苦的呻吟声后,他愤怒地一拳狠狠砸在麦克风上,大吼道:“他妈的!究竟是谁在出卖我!”

“都是你这瘟神!你他妈到底什么来头。”刀疤两眼泛着暴怒的红光,用枪指着刘漫,把怨气都撒她身上。刘漫脸色苍白倔犟地不说话,他一枪托砸在刘漫脑门上,暴怒地大吼一声,转身往后撤,但他刚撒开腿,一个明亮的红点就照在了他的脸上。

“靠,居然有狙击手!”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刀疤。”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声音,刀疤一听,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单元楼黑漆漆的楼道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人名,恨不得把他嚼碎:“夏!秋!生!”

“呜呜……”警笛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响起,刀疤颓然地转过头,看向对面居民楼的屋顶,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因为一旦被抓,等待他的不是死刑就是无期,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至少现在手上还有个人质。

“你过来点,站直喽!”刀疤抓着刘漫的肩,用她做盾牌,挡住对面狙击手的视线,自己猫腰躲在刘漫的身后,用枪抵着她的脑袋,一步一步地往楼道里退,他不能出去,外面一定埋伏了狙击手,都虎视眈眈地等着崩他脑袋呢。

虽然楼道里也绝非安全,但至少在这么狭小的空间,警察不敢贸然开枪,怕误伤人质。关键是崔琦那个女人随便带来的游客,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还没搞清楚,怎么会引来这么大动静。

向阳看着楼道里的监视器传回来的画面,面色凝重地对夏秋生道:“他进来了。”

夏秋生点点头,用手指敲了敲屏幕:“张冒,把图像放大,他拿的是把‘五四’,保险已经打开了,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不到退无可退,不会贸然对人质下手。不过棘手的是,怎么把刘漫毫发无损地从他手里救出来。”

向阳问他:“你怎么知道这家伙会来这里?你很了解他?”

“对,他曾是云南那带的毒枭,我抓了他两次,他脸上的刀疤就是拜我所赐,我比他亲爹还了解他,他一年半前才出来,我关注了他半年,后来他对我发誓说改邪归正,要去新疆做正经生意,说得挺实诚的,但我不信。这次边检一查出毒品,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夏秋生咬了咬牙,说,“贩过毒的人,很难再静下心来做正经生意,要么死,要么越做越大,反正走上这条路,没见过有好下场的。”

“夏队,他看见摄像头了。”张冒对夏秋生道。

夏秋生看向屏幕,张冒给刀疤的脸来了个特写。

“夏秋生,我们做个交易,你给我一辆车,我找个地方把这女的放了!”

刀疤扯着嗓子朝楼道里喊,他知道夏秋生一定在老桑托的房子里,他听得见。

夏秋生正在沉思,向阳沉着脸摇头,对夏秋生道:“表哥,你出去可能会给他太大压力,请让我去跟他谈试试。”

“你打算怎么谈?”夏秋生抽了一口烟,眉头紧锁。

“让他把枪口从刘漫的脑袋上移开。”向阳双眼低垂,问夏秋生,“我刚看过他档案,他亲弟弟在和警察的枪战中,被流弹打死了,他在审讯时不断地问打死他弟弟的人是谁,是吧?”

夏秋生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着向阳:“你想承认,然后激怒他,让他乱了阵脚,把枪移到你身上?”

向阳捏紧了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夏秋生道:“就是这个意思。我必须铤而走险,刘漫是我的未婚妻。你们都跟他交涉过,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刘漫在他手里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新疆警方他不信,我可以说云南话跟他交涉。为了刘漫,我必须试试。”

就这一句话,不需要过多解释,夏秋生知道,对向阳这种男人来说,这个理由足够了,非要再加一句的话,还有警察这个身份,如果今天他和向阳角色对调,他也会做出和向阳一样的决定。

“我会找最出色的神**配合你,在他调转枪口的一瞬间,将他击毙。”

夏秋生说着,环顾四周,然后默默拔出了自己的配枪,道:“这个人就是我。”

“夏秋生,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要是你再不给我答复,我先打烂这娘们儿的手!”刀疤被困在单元门口,不能出去,进来又怕在楼道里中埋伏,进退维谷,气急败坏。

刘漫被捆绑的双手已经麻木,听到夏秋生的名字稍许安慰。她很早以前就听小葵说过她表哥的英勇事迹和传奇爱情故事,云南缉毒队的颜值担当。

看来,这次她连累他了。

这几天她没少挨刀疤和崔琦的打骂,她恨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似的来到新疆,那天在如家旅馆一觉醒来,仿佛做了个漫长的梦,醒来就置身于陌生之地,她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念头在她脑中作祟,让她做出了这么荒唐的决定,以至于把自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向阳一定很担心她,小葵一定很担心她,妈妈一定很担心她。只是她不知道小葵已经追来了新疆,还差点和唐梓航一起在沙漠送命。

“啪,啪!”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一个满脸憔悴的男人从楼道里走下来,看到刀疤拿着枪指着刘漫,没有吓得趴墙蹲地屁滚尿流,依旧镇定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站住!你再往下走一步,我就打爆她的头!”刀疤转过头,眯起眼睛一看便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警察。

那男人停下了脚步,举起双手,示意没带武器,用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我是警察,别乱来,跟你聊聊。不好意思,我好几天没睡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你将就一下。”说着打了个呵欠坐楼梯上。

刘漫的心开始狂跳,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不反抗不挣扎就不会受伤。她怕露出破绽让她和他的处境更危险。他真的如他所说,状态真的很不好,从没有见过他如此颓废不修边幅的样子。

向阳匆匆一瞥,眼神仅有三秒的对视,刘漫的状态也好不了哪里去,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汹涌澎湃。继而看向面目狰狞的刀疤。

“你是谁?滚,我要见的是夏秋生!”

“我是他的头儿,夏秋生的话没有我的话管用。”

刘漫知道向阳一定有自己的方法,她不敢乱说话,打乱向阳的计划。

“头儿?”刀疤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管你是谁,你们决定好了没有?我的条件就是一辆车,很简单,不要跟着我,我到了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就会把这个女的放了。”

“可以。我们已经安排好车了,在来的路上。”向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伸手摸自己的口袋,“要不要来根烟?”

刀疤有点乱了分寸,恶狠狠道:“别耍什么花样。”

向阳慢慢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包扁扁的香烟盒,抽出来两根,问刀疤要不要,刀疤谨慎地摇了摇头。向阳自己点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问刀疤:“你做这门生意几年了?”

“休想从我这里套话,废话少说,赶紧把我要的车开来,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否则我的枪走火也说不准。这娘儿们有来头吧,能让你和夏秋生都跟来,不简单啊。”

说着拿枪敲了一下刘漫的头,刘漫一贯冷静,沉默。刀疤对于这样死倔的人质还是挺无奈的。

向阳的眉头越皱越紧,却佯装云淡风轻地说,“车马上就到了。她能有什么来头,一个普通游客而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打死她你还走得掉吗?自己是肉包子就别怪狗跟着。”

“想套我话没那么容易,不过,你好像对我很了解啊,我们之前打过

交道?”

“我没和你打过交道,我倒是和你们老大半天云打过交道。半天云啊半天云,坊间都说他在云南遮住半个天,给了他这样一个绰号,呵呵,可惜死了,也就什么都遮不住了。”

向阳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说。

刀疤突然脸色突变:心猛地一颤,眼圈瞬间发红。

“天……天哥的案子是你办的?”他问的时候,略带哽咽,眼神越来越凶狠。

“是啊。”向阳吸了口烟,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弟弟卓伟呢?”他开始发疯一样地吼叫。

向阳沉声道:“令弟,是我亲手打死的,我瞄得很准,本来可以打腿,我故意瞄准了他的心脏。”

向阳比了一个**的姿势。“职责所在,没办法。所以他们在我立功的路上有过汗马功劳。包括你,今天的下场也一样。”

刀疤这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有车,什么在路上,什么少安勿躁都是屁话,眼前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解救人质和活捉他。他想当英雄,他已经当过两次英雄了,一次还是用自己亲弟弟的命立的功!

他的眼逐渐赤红,一字一顿地问向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说我杀了你弟弟。”向阳扯着嘴角笑了,“那又怎么样,

你们这种亡命天涯的人会在乎生死吗?你们的双手沾染过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祸害过多少良民走上不归的道路?你们眼睛里只有毒品,只有钱。哪里有人性?”

刀疤整张脸都写着“报仇雪恨”,朝他吼道:“你他妈在放屁!你他妈根本就没打算放我走!还有时间在这给我上思想政治课,我先打死这娘们儿,再崩了你,给我弟弟报仇。”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枪根本没有从刘漫的头上移开,只是情绪暴躁不安,如果真的走火,向阳不敢再想下去。

他呼了一口气,毕竟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我打算放你走,只是不想让你走得这么爽。”向阳咧开嘴,笑得更肆意,“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杀你弟弟的凶手站在面前,却不能报仇,心里什么滋味?你不敢杀我的,对吧。”

“我要杀了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杀你?老子今天还就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反正我还有人质。”刀疤气得脸皮发颤。

刘漫也跟着发抖。

向阳把烟头按在地上,笑笑:“来杀啊,开枪啊。你不杀我,我肯定要杀你。”

刀疤咬着牙,两眼死死地盯着向阳,对他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就这么个弟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涉毒不深,抓到最多判三四年,你为什么不给他个活的机会呢?”

“机会是准备给改过自新的人的,你弟弟和你一样,你问问你自己,有改过自新的想法吗?”

“你杀他之前问过他吗?你问过吗?你凭什么说他不想改过自新,他和我不一样,他还只是个孩子,二十出头的孩子!去死吧,你!”听了他的话,刀疤暴怒,恶向胆边生,一手仍旧抓住刘漫的领口,另一只手把枪甩过一个弧度,指向向阳。

“砰!”一声巨响响彻整个楼道,在这近乎密闭的空间中,枪声响如雷炸。

“向——阳——”

刘漫一直拼命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她没有想到自己带给他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重逢竟是生死离别的场景。

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她还没有等到他的求婚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爱他多一些,她没有想到,因为她的任性他们竟然抵不过命运的摧残,他可以为她去死。

她后悔没有留挂坠在身上,她想给警察一些线索。

她的向阳哥啊,她宁愿这一枪打在自己身上。

她腿一软,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夏秋生在黑暗里,蹲在刀疤头顶的楼道上,他手上的枪冒着一缕青烟。

他也被刘漫突如其来的爆发力震到了,还好自己枪法快、准。否则还真不好给她交代。

好半天刘漫醒来,她感觉一双温柔的手攀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温柔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漫漫。”

是向阳。

她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把头靠在向阳的肩头,用脸去蹭他的额头,“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你没死,你没死。吓死我了。刀疤呢?”

“没事了,没事了。是他死了,别回头。”向阳摸着她被勒红的双腕,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抱着她走出楼道口,这时救护车已经开进小区。

到医院给刘漫做完检查,没什么大碍,他才放下心来,给小葵打个电话报平安。

小葵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不过她没心情管。

她一边给唐梓航的手臂换药,一边旁敲侧击问:“你爷爷好像很生气啊?”

沙漠回来以后,小葵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也逐渐回归到陆地。之前的冲动也慢慢平静。她没有认为在沙漠里情急之下的许诺可以当真。这两天她见到了很多他的各路朋友来医院看他,很多都是开豪车的,一张嘴都恨不得谈的生意都是几个亿的。向阳、一陈都说过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他们说得对,她也逐渐试图冷却自己的热情,等他伤好了,等找到刘漫,她就该回归自己的生活轨道了。

其他的,都顺其自然吧。

“爷爷,他……”

唐梓航的欲言又止,好像要上演偶像剧,省略号向小葵已经自行脑补,“爷爷他认为我们不匹配,不过我会努力争取。”

唐梓航可是最擅长不伤害人的自尊,包括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是富几代,也没有开豪车炫富过,更没有伤害过别人的人格,诋毁过谁。

怎么都是优点呢。

“爷爷他对我的英雄救美表现非常满意。汇报完毕。”

“瞎说,你爷爷那天说的是胡闹,别以为我没听见。”

“你没听完好么,爷爷说的是,哼,胡闹,怎么能让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干护工的活呢?”

小葵知道套不出来实话了,他还有心逗她开心,说明他心情还不错。

小葵的电话还在执着地响,是向阳。

唐梓航接了向小葵的电话。接完转告向小葵,刘漫找到了。

“什么?!找到漫漫了?他们在哪里?”向小葵一激动,用力过头,绑纱布的时候把唐梓航拉扯得疼,脑袋突突地发涨。

“就在住院部三楼,医生已经给她检查过,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静养,还有补充营养。”唐梓航龇牙补充。

“好,我马上去看看!等会回来再给你换药。”向小葵兴奋地拉起唐梓航的手,暂时忘了刚才还在讨论的严肃话题。

“你去吧,这种事本来就让护士来做比较好。”唐梓航干笑着让她赶紧走,手法不专业还净添乱。

向小葵开心得像只小鸟,走路带风,飘到三楼后,见到向阳和一陈并肩立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抽烟,一陈那次打人事件虽然没被拘,但是这几天他也没怎么来看向小葵,见到向小葵淡淡地笑了一下。

向小葵知道自己那天的话说得有点难听,原本想找机会给他道歉,但今天刚找到刘漫,不想破坏兴奋的心情,便只跟一陈打了个招呼,就立马拉着向阳要他带着去看刘漫。

“她现在睡着了,你在外面看一眼得了,别吵醒她。”向阳摸着她的头说。他脸上依旧布满倦容,但表情不再僵硬,眼神不再彷徨到无所适从。他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向小葵透过病房门口的窗户往里望,发现刘漫满脸都是伤,问向阳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一到新疆,就被人绑架了,应该不是偶然。绑架她的就是那个戴金丝边眼睛的女人,叫崔琦,她还有个同伙叫刀疤,他们是毒贩,利用漫漫的身份做交易的掩护,东窗事发后,又挟持她做人质,漫漫脸上的伤,都是他们弄的,身上也有。”

向小葵恨恨地咬了咬牙,问:“抓到他们了吗?”

向阳眼底锋芒一盛,点头道:“当然,那女的抓起来了,至于那个刀疤,哼,明年的今天是他的忌日。”

向小葵瞪大眼睛:“你已经把他杀了?向阳,你不是这里的警察应该没资格参加办案,你不会……”

“是夏秋生开的枪,就在我眼前。”向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哥没那么鲁莽。”

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刘漫突然整个人抽动一下,然后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脸上不断变换着表情,惊恐,难受,害怕,到最后头不自觉地转动起来,身子也害怕到蜷曲。

向阳、一陈和小葵立马推门进去,刘漫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向阳心疼地把刘漫的手拉进自己怀里,用纸巾给她擦汗水。

“我去打点热水,拿块毛巾来。”一陈两手插袋,寻思着站在这也没他什么事,看人家秀恩爱还不如自己找点事做。

一陈前脚刚走,刘漫就惊醒了过来,她一脸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向阳就在自己身边,才略微松了口气,扑到向阳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好久都不松手。

“漫漫,你醒啦?这几天经历了那么多,一定把你吓得不轻,都是我不好……”向小葵握着刘漫的手,对刘漫道。

“不!小葵,不是你的错。”刘漫紧紧地抓着向阳的手,“向阳哥,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来新疆的,小葵,我不是故意要你们担心的……我,我一直做噩梦,梦见有人追我,但是只要我一回头,那个人就消失了,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我想跑,跑得越远越好,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新疆,我真的不知道!”

向阳怔怔地看着刘漫的眼睛,她的惶恐和不安深深地感染着他,让他感同身受。

“漫漫,我知道你刚经历了什么,我知道你现在的不安和害怕,不过你放心,他们再也不会来害你了,崔琦被绳之以法,还有那个刀疤,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不是的,向阳哥!被他们关起来的日子,我是很害怕,但和那个人比起来,我觉得他们的存在反而是一种保护。那个人……向阳哥,我有种感觉,他来了,他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他!”

向阳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

向阳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小葵,问她:“唐梓航能下床走动了吗?”

“可以。”向小葵点了点头。

“让他来一趟,小葵你去扶着点。”

唐梓航下来后,向阳把一陈和小葵支开,他告诉唐梓航,想让他帮助刘漫恢复被封印的记忆。

“你想清楚了,那些记忆可能让刘漫更不适,对你也不见得是好消息。”

唐梓航抽了根烟,对向阳道。

向阳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不管在她身上发生过任何事,他对刘漫的心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原本不想解开这个谜团,是不想让刘漫受伤害,但现在看来,再不解开这个谜团,可能对刘漫的伤害更大。

“虽然作为一个警察应该用证据说话,但这个推测即便没有一丝证据,我也要说,我怀疑,在漫漫潜意识的记忆里追她的那个人,就是“小宝贝”案件的凶手!这是我作为警察的直觉!”

唐梓航把烟掐灭,问:“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你可以的话,就现在!”

“好。”唐梓航道,“老规矩,你在门外等,我催眠的时候别让任何人

打扰我。”

向阳掐灭烟头,朝唐梓航庄重地敬了个礼。

向小葵回到唐梓航的病房,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她想不通唐梓航和向阳两个人搞什么鬼,神秘兮兮的,连她都要回避。

正在气恼的时候,一陈一声不响地走了进来,他的气色不太好,眼神有点怪怪的,向小葵抬头看到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埋怨道:“一陈你干嘛呀?进来也不吱一声。”

“我有话想对你说,跟我来。”一陈说完,就转身走出病房。

向小葵奇怪他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不过转念一想,他想说的话肯定不想让任何人听见,她正好也想把话对他说明白,对上次伤他的话,也想道个歉,便跟着他走出病房,走进了电梯。

“一陈,你要带我去哪里?”向小葵跟着一陈走出电梯,走进地下车库,她发现一陈一路沿着指向太平间的箭头往前走,心里发毛,加上一陈今天整个人跟撞邪了似的,不管向小葵问什么话,他都不回答,眼神呆滞地只看前面的路,让向小葵很没安全感。

“一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这里也没人……站住!你再不停下,我就回去了!”向小葵对一陈喊道。

但一陈依旧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往太平间的方向走。

向小葵想冲上去拉住他,却突然闻到一种很古怪的味道从她身后飘过来,她一转身,循着香味的方向看去,发现墙边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香炉,上面飘着屡屡青烟。

“啪。”突然她耳边响起一声响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然后脖子似乎被一只大手钳住,大手的大拇指按进了她的某处穴道。她惊恐地转过头,在她转头的一瞬间,突然一种无比强烈的乏力感从骨子里渗出来,她突然觉得好疲惫,累得眼皮仿佛重若千钧。

“睡吧,你很累,不要抵抗身体的疲惫,让肩膀放松,它已经紧绷了好久,让双手放松,自然地垂下……”

向小葵在朦胧间,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带着魅笑,眼底凶意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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