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梯有些累，冯老师接过江原的茶，一边喝一边休息，时不时聊两句。等喝了半杯茶之后，这才放下杯子，率先问道：“不知道你是否看过江林此次的月考成绩，看过的话，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第一句话，江原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明白些什么之后干脆摇摇头“因为工作比较忙，我还没有看过他的月考试卷。”
“不管工作有多忙，但是孩子不能不管。之前江林同学生病我也跟你简单说了几句，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工作忙这都是要想办法克服的事情，总不能生了孩子直接送到学校，指望老师给你教育成人，这是不可能的。”冯老师看了眼江原，缓了缓，继续说道：“我们学校的宗旨是素质教育，并不是一味的要求成绩如何，只是成绩是学习态度的一个反映，现在只是小学，学习压力尚且不大，他就这么懈怠，以后高年级升学期又该怎么办？”
江原并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格外严肃。
刘染默默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对方眼下的青黑格外显眼。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心思，就觉得现在不着急，等你的工作稳定下来了在去处理这件事。可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习惯是需要培养的。”冯老师摇了摇头 “你的事业重要，难道孩子的未来就不重要吗？”
冯老师这话说的有些严重，虽然江原的表情并未变化，仿佛并没感觉受到冒犯。但刘染还是插了句嘴 “冯老师从教这么多年，带过这么多届的学生，想到了以前的事情，难免有些激动了。其实当了老师就是这样，称作一声‘师傅’就该多为学生着想。”
江原看了一眼刘染，深深吐出口气 “是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还是那句话，孩子小，不理解‘好好学习’背后的深意，大人就有那个义务引导他们。孩子会犯错，不代表大人永远都是对的。实际上，成为父母是很简单的，可是培养孩子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付出时间和精力都是必须的。如果当了父母还是以自己为本位，那实在没有必要当什么父母。”冯老师快速说完这一段话，随后看了一眼沉思的江原，脸上的皱纹格外显眼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还有刘老师。江林爸爸就不必送了。”
说着，看了眼刘染，示意离开。
刘染看了眼江原，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又看了看明显有些无措的江林，还是开口道：“江林同学性格安静，在学校严格遵守纪律，头脑灵活，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很多老师都很喜欢他，所以在看到他成绩的时候，反应会比较大，江林爸爸请不要介意。”
听到这话，江原没多大反应，只点点头“老师们都很认真负责。”又指了指门口“我送你们出去。”
而江林则立马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刘染的话。
刘老师刚刚说的是他吗？
此时冯老师率先出了门，刘染紧跟其后，是以江林惊讶的样子三人都没发现。
到门口时，刘染微微回头 “江林爸爸不必送了。”想了想，说道：“恕我冒昧，不知道您家庭情况如何，但是江林还是个小孩子，渴望亲情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教育他的过程中，亲人的陪伴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
江原一手撑着门框，高大的身影将门衬得格外小。从他的角度看，刘染的身影很瘦小。
虽然是新来的老师，但却格外认真负责，对江林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现下江林的学习情况太糟糕了，必须管管了。
江原低头，礼貌地笑了笑：“麻烦您，请慢走。”
最后看一眼江林，刘染走下了楼梯。
江原默默看着两位老师离开视线，轻轻关上门，走到桌子上坐下。
“去把你的书包拿过来。”他挠了挠头，语气平静。
江林悄悄看了爸爸一眼，咬了咬唇，没动。
“去把你的书包拿过来！还要我说几次！”江原放下手，转头看向江林。
江林这才看清，爸爸的脸已经涨成了红色，像喝醉了一样。
再没有拖延，他立马回房间将床底下脏兮兮的书包拿出来，轻轻放到爸爸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后退一步，安静站着。
江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抬起手，慢慢打开了书包拉链。
皱巴巴的书、卷子，笔帽丢了的笔，底下还有吃过的零食袋子和用过的纸。
江原将一团书拿了出来，一张一张慢慢翻看。
书看起来旧，上面字很多，但几乎都是涂鸦。
江原将书放到一边，又拿过旁边的练习册，刚开始还做得不错，后来是错的很多，再后来就是全部空白，只剩下一个个鲜红色的问号。
江原将练习册放到一边，深深吐出口气，这才拿过试卷。
眼见爸爸打开了试卷，想起上面的成绩，江林有些着急，不由得开口道：“爸爸……那是之前的，没有用了！”
江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张一张试卷地看过去。
语文第二单元测试：76，语文期中考试：54，语文第三单元考试：46，语文第四单元测试：44……
数学第一单元测试：63
自然课卷子，道德卷子……
江原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份份皱巴巴的试卷，神色居然有几分茫然。
怎么会呢？明明转学到东浦之前还有八十多分的，到了东浦每天都在上学，怎么会这样？
耳边都是儿子的哭声，江原觉得头痛，便抓了抓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 “你……平时在学校都在干什么？”
“我……”江林哭的不能自已，结结巴巴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你老师打电话说家访，我都不知道你月考卷子已经发了，甚至都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如果你老师没有家访，这些练习册和卷子准备藏到什么时候？”说到最后一句话，江原突然觉得很难受，越想越难受，他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爸爸，江林突然有点害怕，急忙往前走几步，轻轻捏住爸爸的衣角“爸爸，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不高兴，我……”
江原却没有等他说完，直接伸手将他往后推了几步，直到他松开衣角。
“明知道我看到这个会不高兴，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好好学？我带你来这，为了你上学方便，我把房子租在学校旁边，我每天早出晚归，忙的昏天黑地，自己都顾不上，还得想着你，你在学校就什么都不干，就拿着这些来敷衍我！”江原拍了拍试卷 “所以你为什么就是不学？！”
“我学了，我……”江林一边哭，一边朝着父亲靠近，却依旧被推开，实在害怕爸爸这个态度，便尖叫一声大喊道：“你每天就是不陪我，每天都是说你有工作，我很听话了，乖乖待在家里。我作业不会做，你也不教我，也不跟我聊天，妈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每天把我丢到家里，我根本就不是你最想要的糖果！”
江原原本愤怒神情一下变得怔忪，直直看着哭的鼻涕横流的儿子。
“这里一点都不好，老师也不好，同学也不好，没有人跟我玩，你也不管我，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根本就不想要我！你只喜欢你的工作！我想妈妈，你也不把她找回来，你只知道你的工作，你不爱我，也不爱妈妈！”江林继续大喊道，他不懂什么逻辑，他只是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全部喊出来。
“我讨厌你，你除了吼我就是不理我，我不喜欢你！”江林猛地冲上前，挥手将桌子上的书本扫到地上，而后哭着跑回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砰”地一声。
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儿子刚刚喊的，江原瞳孔紧缩，一脸愕然，细看，眼里竟有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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