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家门，袁佳的电话便追踪而来，劈头就数落她：“哎，柳杨，你怎么回事啊？人家那么大老远地跑来准备和你重修旧好，你倒好，把人家晾马路边自己撒腿就跑了，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柳杨也不说话，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听她聒噪。可能佛跳墙太补了，她觉得喉咙发干，于是拿着无绳电话走到厨房里，拿起水壶烧开水。

电话里，袁佳还在呱呱说教：“亲爱的，难道你还没认清形势，还想回到少男少女时代，考验人家的耐性吗？现在是什么社会了，搞欲擒故纵那一套不灵啦，如今一夜情都成时尚了……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是单身吗？说句现实话，现在像魏凌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打着探照灯也难找啊！不知有多少未婚姑娘对人家虎视眈眈呢，这种极品男，丢马路上绝对秒杀。啧啧啧，你可别犯傻哦……”

大学时代，袁佳就是个著名的快嘴婆，热心直率、大大咧咧、心到口到，有时还有点小刻薄，也有点小市民气，但她说的话往往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柳杨听得有点心烦，如果换个时间，她或许会跟她好好讨论一下感情，但今晚不行，没那个心情。

这时，开水壶“呜呜”地鸣叫起来。柳杨连忙跑过去，关了火，给自己到了一杯热开水，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袁佳还兀自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柳杨，你要认清形式啊！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现在不能待价而沽了，要懂得把握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柳杨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一只鼓风机在“轰轰”作响，脑袋就像一只被吹胀的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胀，越来越感觉窒息……她把电话丢在了茶几上，端着水杯进了卧室。茶几上的电话里，袁佳仍在苦口婆心地开导着，“你啊，智商挺高的，怎么情商这么低呢……”

很多时候，柳杨是个连自己也说不清性格的人，即使有满腹心事，也不轻易向人说起，越是亲密的朋友，她越是不愿倾倒内心的垃圾，她宁愿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人独自品味孤独和烦恼。她化解郁闷的方法不是逛街花钱，不是胡吃海喝，而是使劲擦地板，擦窗户，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让自己暂时忘记不快。大汗淋漓之后，她会躺进浴缸，将全身泡进热水，手边放一杯红酒，听着班得瑞，彻底放松自己。

这一晚，她也是。因为例假快来了，小腹部有些隐隐作痛，就像大雨来临前的阴天。只是奇怪，以往例假来之前一周，双侧乳房会胀痛不已，这次却是例外。

她将自己投进满缸热水中，热水漫过每一寸肌肤，柔软的，温暖的。长发在水中如水草般起伏飘逸，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肌肤，腹部柔软平坦，胸部依然坚挺。想起和魏凌恋爱时，魏凌曾多次想要她，却总被她坚决抗拒。惹得魏凌多次闷闷不乐，说她不够爱他。看看周围，那么多大学生情侣都已经在外租房同居，她却还可笑地努力维护着自己的贞操。

“你知不知道，在美国，女孩子到十六岁还是处女，会被人耻笑的，这都什么年代了。”魏凌的语气不无抱怨，似乎还有嘲讽。

她反唇相讥：“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美国。如果你真的很爱我，就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吧，反正迟早是你的。”

那时因为年轻、因为骄傲吧，并不曾在乎他眼中的失落和不满。后来有一天，风传魏凌和另一个系的女生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开房过夜，她才后知后觉。她竟然天真地跑去质问他：“肉体关系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时他大概还没有彻底搞掂司马真吧，他矢口否认外面的传言。他抱着她，请她相信他，他爱她的纯真，他愿意为她等到结婚那一天。

可是，那时的她不知道，男人真的是十分在乎女人的肉体的。尤其是食髓知味后，更加难以控制。

直到有一天，她在校外的一个小店买发卡时，亲眼看到他搂着一个红裙女生走进旁边的一家私人旅馆，这才如梦初醒。她没再傻乎乎地去问他，而是任由心被钝刀慢慢切割，慢慢体会凌迟的苦痛。

再后来，就到了魏凌跟她摊牌的时候。原来他要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前程。司马真什么都可以给他，而她什么都给不了他。所以，他的离开天经地义。所以，只能闭上眼睛让他走。

经历过魏凌的背叛，如同经历了一次感情上的脱胎换骨，人会有不变的性格，却没有不变的感情。每个年龄段，会有每个年龄段的感情需求。现在的魏凌，也许终于懂得了柳杨的珍贵。而柳杨现在想要的，却已不是魏凌。

时过境迁的爱情，比过了保质期的牛奶还让人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