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府医院可不小,即便是半夜再安静的地方也该有一两个人。
可一些地方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好比这里,原医学院的旧楼。
粉尘一般的雨星飘落下来,穿着疑似寿衣的老太看着格外恐怖。
我挣脱后,老太呵呵一笑,说道:“后生仔,阿婆不是鬼,是人。”
我没敢接茬,因为身前黑漆漆的医学楼里,已经站满了面无表情,戴着斗笠的阴兵!
我没有半点疑惑了。
老太用的是南边的鬼蛊道!
我想逃,可身后雨夜中,两个高瘦的黑影堵在了那。
他们脸上蒙着黄色旧布,带着挡雨斗笠,穿着老旧有补丁的昏黄挂袍,随着风雨微微飘荡。
“阿婆是媒婆,从南越来,后生仔真靓呀,阿婆介绍个南越妹给你好不好?”老太可能因为没有牙,说话像是漏着风。
但这都不是重点,我心中战栗的是对方说自己是媒婆。
回想路上两次迎冥亲,这不该是媒婆干的事!?
我强忍恐惧说道:“阿婆,我对那些死了的阿飘没什么兴趣呀……”
“咯……后生仔真会说话,阿婆介绍给你的是大活人,保证长命百岁,南越妹很会做工的,还有陪嫁先……”老太笑起来更是瘆人。
这是换着法告诉我,她只是南边来的媒婆,不想招惹我阿婆陆仙琴,云青岚短命,马上她就迎走了,作为赔偿,无须我上门跌份,介绍的南越婆娘自带陪嫁!
“我阿婆也认识不少越南妹,有老的,也有嫩的,你认识她就不认识了?我还是喜欢国内的。”我挤出这话意思很简单:我阿婆认识你,你要是知难而退,这事就是算了,要不然寻仇起来你担不起。
老太错愕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后生仔,嘴巴不得了。”
本想报以冷笑,可看到对方走向灯光都没有的旧医学楼,我笑不出来了。
一张张的黄纸在老太的衣袖中落下,伴随她的低吟声,细雨和风也阻止不了黄纸飘起来。
阴兵鬼将全都动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捻指念咒,一手拿出了将令、兵符:“律令!阵前集结!律令!将出随行!”
阴气大作,阴兵和鬼将出来的瞬间,我腿跟着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呵呵,后生仔,年纪轻轻身子骨这么弱,要不要老阿婆扶你一把?”
老太应该也不轻松,维持改变那么久的磁场。
我耳边除了嗡嗡声,还有呼啸的风声,仿佛又是鬼叫声。
我视线朦胧,但仍然看到那两蒙脸斗笠的鬼影扑过来。
我吓得赶紧一把黄纸撒出去,念了一句咒语:“律令!言出法随!”
鬼将和阴兵阵前集结!
挡住了他们,只要让我逃出去就够了!
到人多的地方!
可我想逃,对方显然不敢让我离开。
阿婆凶名赫赫,我如果逃出去,报复就是滔天大海!
当年因为我的事,她九进九出南越,据叔公梁斗说,她把南越扫了一遍又一遍,所到之处闻风丧胆。
没一个人能留下她!
既然这老太决定对付我,就一定会灭我口。
果然,原以为厉害的女鬼将一触即溃!
阴兵根本没敢堵上去,撒丫子跑的时候比我都快!
虫蛊由蛊中毒虫相互撕咬,剩下的那只才能叫虫蛊。
我这些临时抓来的壮丁,还没成鬼蛊呢,根本不是对手!
三下五除二,我成了光杆司令。
老太转过身,那双眼睛哪还有半点怜悯:“你阿婆那么厉害,可她还是太过保护你了……秦为天子,二世而亡,越王北伐,时不久矣。”
我头晕眼花,腿都支棱不起来了,但气势不能丢了:“北伐?你看哪个乱臣贼子有好下场?”
“咯……”老太婆似笑非笑,那双眼珠子瞳孔一缩,低声说了几句,阴灵厉鬼全都扑向了我。
我咬牙切齿,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双方差太多了!
嗡!
然而,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模模糊糊中,前方突然阴风呼啸!
磁场,仿佛下一刻扭曲了起来!
鬼将阴兵在这场阴风爆发下,顿时吹得后退三丈!
就连老太,也赶忙用手遮挡这股猛烈的黑风!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稚嫩而不耐烦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潮湿的夜里,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气温并不低,一丝阴郁却难掩。
黑色长衣,手白如纸,长发飘扬,透着金光。
我难以形容眼前景象的诡异,看似瘦弱的她挡在我面前,却如一堵长城。
黑色的丝线仿佛从我胸口那抽出来,延伸到她身上。
被抽去精神的我随时断片,但却记得她是阿婆纹在我胸口的‘阿妹’。
骆越!
老太看到她的刹那,张口结舌,她身边的鬼将阴兵没有一个敢上前!
碾压局面,顷刻逆转!
老太没有后退的路可走,立即念咒控制鬼将阴兵往前推进!
可阿妹缓缓地抬起手,鬼将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至于上百的阴兵,则全都扑向了老太!
阴兵冲入了老太的身体。
她七窍失守,口鼻眼更是开了闸,眼泪鼻涕口水止不住流下。
手中的将令、兵符都落了地,老太失魂落魄地朝我走过来,直至擦肩而过。
眼睁睁看着她走到拐角,最后被一娇弱身影扶住带走。
反噬导致精神崩溃,比死了都要惨,那个娇弱的身影是个女的。
我想要追过去,但站起来那一刻又颓然坐倒在地。
阿妹也消失不见了。
我的意识守不住最后的坚定,前方一阵朦胧……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还坐在老旧的医学院门口。
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是薇信的铃声把我吵醒的,因为它不知道响了几次。
我看到写着叔公两字,连忙接了拿起来。
“怎么现在才接?算了,赶紧来住院部,你阿婆植物人了……一定有人害了她!”
叔公用急切,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出了我人生中首次难以接受的事。
“叔公,你说什么……”我脑子瞬间短路,以为自己听错了。
植物人,什么植物人?
我阿婆怎么可能成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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