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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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波还没有进门就闻见香气了。他一进林章家,二话不说,往餐桌上一坐就拿起了筷子。

   林章说:“萝卜,你又饭前不洗手!”

   洛波说:“像我这么干净的人……”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大块红烧肉塞住了,“唔,真香,木槿,是你的手艺吧,我可是对林章羡慕嫉妒恨呢!”

   萧景洗好手走到餐桌边,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做电灯泡还挺有口福啊。”

   蓝木槿用甜蜜又温柔的表情说:“你们吃好,这些菜里也有林章的功劳。”

   萧景尝了一口鱼香茄子说:“原来是结晶呀,味道就是不一样。你们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于是,他们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听蓝木槿讲周园的事。

   萧景说:“确定周园是否是万项的办法,就是先去看看他是不是跑掉了。”

   洛波学着萧景的口气说:“如果他没跑掉,并不能确定周园就是万项,但如果他跑掉了,就可以肯定他是万项了。”

   蓝木槿说:“都怪我不好,打草惊蛇了。我不该直接去找周园的,应该先跟你们说。”

   萧景说:“你的确应该先告诉我们,你在车上发现他可能是周园的时候就应该跟我们说了。不过,你这么做也可以理解,毕竟你想亲口质问他嘛!所以别自责了,我们还要感谢你提供情况。”

   洛波一边津津有味地喝木耳鸡蛋汤一边说:“最主要的是感谢你的饭,我跟萧景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了。

   萧景说:“今天虽然够忙,却有重大收获。我们抓到了罗荻,她承认了郁珺是她毒死的。你们俩可以安心了。”

   一直在跟洛波抢红烧肉的林章停下了筷子:“她这是何苦呢?她不该把责任全赖在郁珺身上。”

   萧景说:“林章,我没有听过你们的节目,所以我想问问你,郁珺是不是总是劝听众分手?”

   林章说:“她对待感情的问题确实比较犀利,直言快语,而且是个完美主义者。按说我们做为主持人,要做的就是替听众分析事实,讲明利害就可以了,但是郁珺有比较强烈的个人倾向,喜欢直截了当地告诉别人该怎么做。所以关于这一点,听众的争议比较大,但是多数人还是喜欢她这样的,这是因为,其实打进热线电话的听众们多数都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们并不需要讲道理和安慰,而是需要在艰难的抉择面前有人拉他们一把。”

   萧景说:“你这么讲很客观,但多少还是站在郁珺的角度讲的。我想问你,郁珺的个人情感经历顺利吗?她一直是单身,据我了解,感情生活几乎是空白。”

   林章说:“也许感情生活少一点的人看待问题会更公正。因为有时候,经历并不能带给别人帮助,相反会害人。不是有句俗话嘛——经验主义害死人。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经历的人和事也不同,所以关于感情的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高明的心理分析师的武器不是自己的经验,而是非凡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哦,我有点离题了,就说郁珺本人,我跟她合作那么久,确实不知道她的感情经历。她有很多异性朋友,但都不是恋人的关系。我曾听郁珺说过不谈恋爱的原因:看多了别人的故事,无论什么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到最后都是面目全非。也许是看透了爱情,所以才不要爱情。”

   洛波说:“章鱼,你也是情感节目主持人,这么多年也一直单身,难道也跟郁珺一样吗?”

   林章说:“切,我跟他们才不一样呢!我只不过是在等一个人嘛。”

   洛波和萧景异口同声说:“蓝木槿!”

   蓝木槿脸有点红,赶紧岔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去找周园?”

   萧景用很淑女的动作把嘴擦干净,站起来:“现在就去。把周园家和公司的地址都给我。”

   蓝木槿早就准备好了,递上一张纸,上面有周园的全部信息。然后她让萧景等一等,钻进了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旅行式水壶。她把水壶递给萧景说:“这是熬好的绿豆水,既解渴又去火。我看你只顾着忙,嘴唇都干裂了。”

   萧景接过水壶说:“你真是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林章总算是没有白等!”

   洛波说:“真不公平,为什么不给我?是不是害怕章鱼吃醋啊?”

   林章说:“木头不是害怕我吃醋,是害怕你们老大吃醋。”

   谈案子时伶牙俐齿的萧景这个时候却找不到话回击他们,好在蓝木槿会给她解围:“萧景姐一定会分给你的嘛,她要是不分给你,你跟她抢呗。”

   洛波说:“章鱼,你的好姑娘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危险,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把她带走保护起来;第二,她留在你这里,我派人来保护你们。还好,今天是周末,你不用上夜班。”

   林章看看蓝木槿:“你想选哪个啊?”

   蓝木槿说:“我觉得应该选第三个,让洛波把你也带走。如果我有危险的话,你也是有危险的。”

   洛波说:“这样吧,我先派两个同事过来。之后是你们跟他们走,还是他们留在这里,由我们去找周园的结果来定,好吧?”

   蓝木槿和林章一致同意。

   

   

   53

   萧景和洛波饱餐一顿,离开林章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按照蓝木槿提供的周园的作息时间,此刻他可能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周园通常会在单位的餐厅里解决晚餐,然后才回家。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他们大概会跟周园差不多的时间到家。不过,如果周园今天刚好有应酬,在外面吃饭,那么他回家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萧景在路上向董渊做了汇报,请求增援。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到了周园的住所。车刚在楼下停好,萧景就说:“周园家的灯是亮着的,他可能已经回来了。”

   门开的时候,周园显然是刚回来,只把外套脱下,身上是笔挺的白衬衣、宝蓝色领带以及烟灰色薄羊绒衫,耳朵上还挂着一个蓝牙耳机。这个传说中的蓝木槿的前男友相貌普通,但气度不凡,虽然谈吐谦和,但眉宇间霸气十足。

   看周围园的态度,他显然是把他们俩当成了前来拜访的客户。他在表示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周园后,将他们让进了客厅。

   房间不算大,但装修得很有品位。他们在烟灰色沙发上落座之后,萧景才很淡定地将警官证亮出来表明身份。周园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直言不讳地说:“是蓝木槿让你们来的吧?”

   萧景不置不否,问道:“十月十五日晚上你在哪里?”

   周园说:“是钟夏死的那天晚上吧?我一下班就回家了,哪儿也没去。”

   萧景说:“谁可以给你作证?”

   周园说:“没有人——不过,我想你们一定会去调查我们小区的监控设备,可以得到你需要的答案。不过,恐怕会让你失望的。”

   周园的语气温和,态度谦逊,可是给萧景的感觉却是咄咄逼人的。但是萧景用一贯淡定的态度抵抗着周园的气势:“那天晚上蓝木槿去死亡现场了,你知道吧?”

   周园说:“我知道。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不过我也是过后才知道的。”

   萧景说:“那天晚上蓝木槿去死亡现场之前曾经给你打过电话,可是没有人接。你能够解释一下吗?”

   周园说:“哦,那天晚上我看到来电了,不过没接。”

   “为什么?”萧景的眉毛微微一拧。

   周园说:“不想接。那段时间她总是无理取闹,脾气大得很,所以我想冷处理,给她降降温。”

   萧景说:“我看你用这种方式是达不到效果的,只会火上浇油。”

   周园说:“您究竟是警察还是感情专家?我的私人问题用不着您操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萧景说:“你处理好了吗?你和蓝木槿已经分手了。”

   周园说:“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蓝木槿现在的情况吧?她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我们的事情早已告一段落。您觉得我处理得还不够好吗?”

   萧景在瞬间无语了。这个人讲话总会给人下套,并且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她突然无比同情起蓝木槿了,那个傻姑娘究竟是怎么跟这个男人谈了三年恋爱的?如果换作自己,恐怕三天都不成……

   洛波开口了:“周先生,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早上六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周园说:“我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须问,因为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你们宁愿相信那个胡言乱语的丫头。你们不是会调查小区的监控录相吗?总不会只调十月十五日那天的吧?”

   萧景已经回过神,直直地盯着周园:“周先生,请问你的身高和体重分别是多少?”

   周园说:“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一百三十斤。”

   如果周园所说属实,那么这个数据跟早上出现的万项并不一致。万项比周园高了几公分。不过这并不能排除周园不是万项的可能,因为假如万项脚上穿有内增高鞋,那么身高就可以升高五公分。而且万项似乎要稍胖一些,也可能是万项有意穿衣厚重的缘故。何况,蓝木槿的眼睛和林章的耳朵应该不会同时出问题。

   萧景问:“你跟钟夏认识吗?”

   周园一笑:“青城鼎鼎大名的女主播嘛,谁人不知?不过她可不知道我这个无名小辈了,而且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她。”

   萧景说:“蓝木槿跟钟夏是电视节目搭档,还是老同学,可是你做为蓝木槿的前任男友,和钟夏居然没有见过面?”

   周园说:“蓝木槿是不是说我跟钟夏有亲密关系?唉,那个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这点让我伤脑筋。她总是怀疑我跟许多女人关系暧昧,任凭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到后来,她已经发展到有妄想症状了,幻想出很多子虚乌有的事,并且坚持认为是真的。刚开始我还很有耐心,认真地解释,发誓只爱她一个人。可是没用,她还是那样。于是我就慢慢地不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了。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再后来就分手了。”

   平心而论,虽然萧景了解的蓝木槿并不像周园说得这么不堪,但是周园的这翻叙述跟蓝木槿讲的不矛盾,只是站的角度不一样罢了,不管周园真花心还是假花心都可以解释通,但这一点其实很关键——周园究竟跟钟夏有没有关系。

   周园接着说:“我知道蓝木槿一直很恨我。今天白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我以为她想我了,想跟我重归于好,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她的男朋友还诬陷我给她下毒。后来警察都去了,他们可以证明我根本没下毒。不过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得出来蓝木槿到底有多恨我,是吧?她竟然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杜撰出很多故事,她的妄想症更严重了……不过蓝木槿既然跟你们那样说,你们总是应该来问问我的。这我都可以理解。这是你们的工作嘛!”

   萧景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园。洛波突然问:“你听说过幽兰契吗?”

   周园说:“听说过一些,那几个姑娘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吧。”

   洛波突然大胆地说:“死的其实不是四个姑娘,而是三个姑娘,你知道吗?”

   周园一怔:“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哦,反正不是钟夏。我从此之后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她。”

   洛波问:“你经常看她的节目吗?”

   周园说:“因为职业关系,我会很注意看新闻,特别是本地新闻。而钟夏的那个节目会采访很多本地各行各业的名人,所以我时常会关注。当然,我很忙,并不是每期节目都看。”

   周园在提到钟夏的时候,表情自然,语气流畅,没有丝毫破绽。

   萧景心里的失望越来越明显。她知道周园已经筑好了坚固的壁垒,自己一时无法攻破。像周园这种心理素质极强的人,恐怕连测谎仪都没用。

   现在,萧景找不到任何周园和幽兰契相关的证据。几位刑侦科的同事今天将万项的那个单元房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儿线索,比如指纹、毛发和脚印。幽兰契的现场他们已经翻过几百遍,更不可能有周园的踪迹。

   正当萧景和洛波一筹莫展之时,萧景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通,她听见焦阳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大,出事了!”

   萧景还从来没有听到焦阳这样说话,心不由往下沉:“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儿说。”

   焦阳的哭腔更重了:“老大,田溪死了……刚刚被人杀死了……”

   

   

   54

   有那么一刻,萧景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开来了。没有比焦阳的这个电话更坏的消息了。

   她努力对抗着急剧升高的血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焦阳没有说是谁杀死田溪的,说明他也不知道。萧景今天让焦阳把田溪从医院带回招待所并保护其安全,可是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田溪死了,幽兰契案的女主角全军覆没了,而凶手是谁到现在越来越没有头绪。

   ——田溪是刚刚被杀死的,凶手就不可能是眼前的周园,同时周园是幽兰契案凶手的可能性就又小了很多。

   洛波推了一下发呆中的萧景:“老大,你怎么了?”

   萧景看了一眼洛波,那是怎样绝望的一个眼神,是洛波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几乎让他心碎。萧景说:“周先生,我们先告辞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洛波跟在她身后,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萧景的身材虽然瘦弱,可是走路的姿势仍然像往常一样铿锵有力,看来“吃不胖、打不倒”的称号是名副其实的。

   洛波驾车赶往现场的路上,萧景只说了“老房子、田溪死了”七个字。洛波内心的波动比萧景还剧烈,恨不得把汽车变成直升飞机开。一路上波洛也没有说话,除了用手轻轻握了一下萧景放在膝盖上的手之外,他一直在全力开车。

   萧景和洛波冲进老房子,一眼看见焦阳坐在沙发上。“人呢?”萧景问。焦阳的脸色苍白,用手指了指二楼。

   萧景和洛波冲进二楼田溪的房间。灯开着,田溪仰面躺在有红色花纹的地毯上,四肢微微蜷着,脖子上的围巾滑落在一边。她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只留下手柄在外面。血流在地毯上,和地毯的色泽融为一体。田溪的脸上没有太多痛苦,但是眼睛和嘴巴都微微张开,似乎还有心事未了。房间里很整齐,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处,只是蒙着浅浅的灰尘。所有可以打开的东西,比如抽屉、衣橱的门都关得好好的,而田溪就倒在衣橱的旁边。

   洛波说:“头儿,你觉得会不会是田溪来取衣服,可是凶手就藏在衣橱里。田溪一打开门,凶手就把匕首刺进了她的身体……问题是,凶手如何知道田溪要来取衣服呢?难道他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他一边问,一边捡起地上的围巾,裹在手指上,将柜门拉开。

   柜子里是满满的衣服,根本藏不了人。出事之后,田溪曾经来拿过一次衣服,可是不多。所以,如果田溪今天就是来取衣服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即将立冬,幽兰契破解之前她都要住在抬待所里,所以必须准备过冬的衣物。

   只是,焦阳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上楼?就算他在楼下等的话,听到动静,又怎么能上凶手跑掉呢?洛波提出了这个问题。

   萧景冷冷地说:“这要问焦阳了。”

   焦阳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这时候开口了:“我、我睡着了……”

   洛波忍不住用手重重地推向焦阳的肩膀:“睡着了!这是睡觉的时候吗?!”

   焦阳几乎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田溪在茶水里放了***,我喝了就睡着了。”

   萧景说:“慢慢说,清楚些。”

   焦阳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萧景和洛波离开医院的时候,安排焦阳留下来,请医生复诊,如果没有大问题就给她办理出院手续,然后把田溪送回招待所,并且加强保护。

   焦阳依言办好了手续,打算送田溪回招待所的时候,田溪却说快立冬了,自己的冬装还在家里,得回去拿。焦阳觉得田溪说得有理,于是就送她去老房子。

   时间已经是傍晚,有些冷,一进家门,田溪就说先喝点热茶暖一暖。她麻利地用厨房的电水壶浇开水,然后沏了两杯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茶是红茶,加了奶粉,非常适合这个季节喝,既解渴又暖身,还可以慰问一下饥饿的胃。他们一人喝了一大杯。

   然后田溪就要上楼取衣服,焦阳本来打算跟她一起上楼,可是田溪说她要换衣服,焦阳不方便在场。于是焦阳就在楼下等,交待田溪快一点。

   可是田溪刚上了楼,焦阳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焦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了半个多小时。他看清楚时间的时候,浑身一激灵,知道糟糕了。

   “田溪!”焦阳大声喊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这一个小时田溪在做什么?焦阳上楼的时候,已经明白自己刚才绝对不是因为疲惫睡着的,一定是那杯红茶有问题。

   当焦阳想明白的时候,他上楼的腿因为恐惧而战栗着。可是他恐惧的只是担心田溪趁自己睡着的工夫跑了,自己将担上失职的罪名,却没有想到,事情比他料想得要可怕得多。

   当焦阳看到那一幕时,简直要当场昏厥了。他来不及多想就给萧景打了电话。在等待萧景赶来的时候焦阳才开始想:田溪是谁杀死的?

   

   

   55

   法医在现场取证的时候,萧景却忙着在田溪的房间找东西。

   虽然她早已把这个房间翻过好几遍,但是检查得还是很仔细。洛波刚开始奇怪她在找什么,后来明白了:萧景找的是田溪母亲的日记。

   二十分钟后,萧景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日记。日记跟想象中的精美笔记本有点差距,只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可能用的是田溪上学时候的作业本。这就是他们以前搜查房间时把这个漏掉的原因,因为日记本是跟田溪上学时候的课本和联习册放在一起的。日记本也比想象中要薄,只有几十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萧景此刻没有时间看,只是把日记本装进物证袋,待回去后再研究。

   回到警队后,在验尸报告出来之前,萧景和洛波讨论的是田溪的死因。萧景认为田溪杀自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刀是整个儿进入心脏的,力道相当大,像田溪这样瘦弱的女子应该不可能这么对自己下手的。就算她想自杀,应该会选择相对平和的办法,而且,萧景想不出田溪自杀的原因。田溪外表柔弱,可是内心并不算脆弱,想当年那么悲惨的事情都经历下来了,现在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

   洛波却说:“当年支持田溪活下来的力量正是幽兰契,是那几个姑娘支撑着她活下来,可是现在她们都死了,易连山又抛弃了她,她已经没有活下来的精神支柱了……”他看到萧景不以为然的神色,赶紧说,“不过,我也不认为田溪是自杀,当然这还要等验尸报告出来再下结论。现在咱们讨论的应该是: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谁?”

   “易连山!”说话的是焦阳。“田溪死了之后,我第一个怀疑的是万项,哦,也许应该说是周园。可是你们来了我才知道,田溪死亡的时候你们正在周园那里,如果万项真的是周园的话,应该排除他杀人的可能。那么,剩下的就是易连山了。他的恢复情况良好,已经能够在医院的草地上散步了——我今天在医院给田溪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正巧看到散步回来的易连山。不过我并没有告诉田溪,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实弄清楚易连山是否是凶手很简单,看看他今天晚上在不在医院就可以了。可以找到人证,还有医院的监控设备。”

   “走!”萧景只甩出一个字,人就已经出了房门。洛波甩了甩困倦的脑袋,站起来,焦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到医院病房的时候,易连山并没有“失踪”,正好端端地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见他们来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愉快的表情。

   “易先生,今天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候你在哪里?”萧景开门见山地问。

   易连山说:“我出去了。我在病房里闷了那么多天,总算是康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出去随便走走。”

   萧景问:“你都去哪儿了?”

   易连山说:“没去远,就在医院附近走了走。”

   萧景问:“有证人吗?”

   易连山说:“没有。”

   洛波忍不住了:“易连山,你如果想抵赖的话,趁早收起你的心思。你应该知道,医院门口的整条街都是有监控器的,而且遍布青城的大街小巷。你到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易连山呆滞了片刻,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反正我也没有犯法。我去老房子了。”

   洛波瞟了一眼萧景,用眼神说:“我行吧?兵不厌诈吧!”

   萧景没理会洛波,眼睛一直盯着易连山:“你去那里做什么?”

   易连山说:“去见田溪。今天六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是,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八点半在老房子见。虽然号码陌生,但我知道一定是田溪发来的。其实这几天我非常想她,所以没有过多考虑就去了。我到的时候八点二十五分。我按了门铃,可是没有人给我开门。后来我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就推开进去。我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走近了发现他只是昏迷了。我认得那个人,是曾经抓过我的警察。我觉得奇怪,于是就去找田溪……后来,我在田溪的卧室发现她居然死了……我很害怕,觉得这是幽兰契案的第二幕,而且凶手分明是想嫁祸于我。所以我就仿照着上次那样,把进入房子的痕迹抹去,然后走掉。”易连山的表情起初是迷惘,然后是恐惧,最后是悲伤。无懈可击。

   萧景问:“你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易连山说:“我太紧张了,没看表。但我从进屋到出去,应该不超过十分钟。

   萧景想,如果易连山说的是真的,他是八点二十五分到的,那么看到田溪的尸体应该是八点半左右,和初步推断的田溪死亡时间应该是一致的。而焦阳醒的时候是八点五十。易连山正是这个时间进的老房子,尽管他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但是嫌疑非常大。

   萧景问:“田溪发给你的那条短信呢?”

   易连山说:“我删了。”

   萧景说:“你暂时不能离开医院,我们会有专人守着你。你最好想想清楚,如果有什么该说的事没有说,你应该知道后果。”

   从医院出来,洛波没经过萧景同意,直接把车往萧景家的方向开。他们本来在谈论着案情,可是后来洛波听不到萧景的声音了,一扭头,见她已经睡着了。

   洛波一边开车一边偷看萧景。他喜欢看萧景睡着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是一个柔美的女人,所有与女警察有关的元素都消失了。

   车里静极了,短暂的恬静与美好。这时候的洛波真希望萧景家住得远一些,哪怕就这样开一夜也不觉得累。

   

   

   56

   蓝木槿前半夜很兴奋,因为第一次感受到警察的保护,后半夜睡得很踏实,因为有林章温暖的怀抱。

   早上她很早就起床,给林章和两位轮换着值了一夜班的警察做早点。林章很震惊蓝木槿煎出的鸡蛋是花朵形状的,问她是怎么弄出来的,蓝木槿笑嘻嘻地说,你们家的鸡蛋会开花呗。其实,她是把菜椒的横截面放在平底锅里,把鸡蛋放在里面煎。她还能煎出心型等各种形状的,留着给林章当惊喜。

   因为是周六,所以蓝木槿不用上班,难得可以享受对他们来说很新鲜的二人世界,虽然有两个不解风情的警察在场。好在蓝木槿就是蓝木槿,拿出了平时做采访的架势,令警察们讲了许多亲身经历的故事,让她和林章听得入了迷。

   蓝木槿本以为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没想到萧景和洛波突然驾到。昨天晚上洛波打来电话,只简单地讲了见周园后一无所获的经过,然后就没有音信了。现在他们突然来访,一定是案情有突破了!

   果然,萧景脸上写着故事,洛波脸上的内容更丰富。萧景让两位警察回去休息,然后四个人在桌子边围拢,一边喝茶一边交谈。

   田溪突然死去的消息令蓝木槿和林章既震惊又难过。他们都很喜欢那个善良单纯却命运多舛的姑娘,却没有想到她已经香消玉殒。萧景拿出一个旧本子,翻开,开始念田溪母亲的一篇日记。

   

   这封突如其来的信令我思绪万千。信来自我从未见过,以后也永远无法相见的母亲。母亲在信里反复强调让我看过即烧,不过,如果我先把信的内容记录下来再烧掉,算不算不听她的话?

   信的内容如下:

   

鲜儿:

   请你一定相信我,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无法猜测你读这封信的感受。震惊?欣喜?怀疑?还是仇恨?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我的身份,那么,你就把我当作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听我讲这个故事吧。

   我把你生下来是因为我爱你的父亲,生下来又把你抛弃是因为我恨你的父亲。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英俊多情的小伙子,喜欢他的姑娘很多,我也是其一,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当然,他也爱我,这是世界上多么幸运而又幸福的事情啊!可是,这种幸福没有维持多久,我就遭受到来自你父亲整个家族的阻力。简单地说,他是王子,我是灰姑娘,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父亲,而且,我的父母已经不在,我是个孤儿。可是,你父亲一直在坚持着这份爱情,发誓非我不娶。后来我就怀上了你,你在我肚子里七个多月的时候,你父亲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与他的父亲达成了口头协议——如果我生下的孩子是健康的,无论男女,他们都接纳我做儿媳妇。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生下你的前一天,突然听到你父亲结婚的消息——他娶了别的姑娘。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坚持的他到了最后关头放弃了咱们。我惊恨交加,动了胎气,第二天就生下了你。一直到你满月,你父亲都没有来看咱们一眼。他一定是在跟新婚妻子缠绵,忘了我这个旧人。你满月之后我就把你送人了,然后我离开家乡,辗转了几个城市之后,遇到了旧时的朋友温晴。温晴得知了我的遭遇,非常同情,告诉我她也受了感情的创伤,而且有两位年龄跟我们差不多的姑娘,决定签一个叫“幽兰契”的契约,一起生活,终身不嫁,问我愿意不愿意加入她们。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一方面我没有嫁人就生过孩子,没有男人愿意要我,另一方面我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于是,我们四个人谁也没有告诉,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生活,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胜过亲姐妹,一起从年轻姑娘步入中年,直到成为老太太。我这辈子虽然受了一些苦,可是我曾经觉得自己很幸福,可以和这样的好姐妹相依为命。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像我们约定的那样,安静地与世无争地度过此生,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生活彻底被打破了。

   临村有一座庙,我们有时会去烧香。可是我发现,那几年每到农历腊月十六的时候,温晴总会一个人跑到庙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回来之后,眼睛又红又肿。开始我没有在意,可是一连几年都是这样,让我产生了怀疑。因为你父亲娶亲那天正是腊月十六,而且温晴曾经说过她也喜欢过你父亲。我开始怀疑你父亲抛弃我也许跟温晴有关。因为这么多年,对姐妹们无话不讲的温晴从来没有讲过自己的事情。

   于是到了今年腊月十六的时候,我就事先藏在庙里的一座佛像后面。不久,温晴果然到了,先是烧了几柱香,然后跪在佛面前,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我全听在了耳朵里。果然破坏了我此生幸福的人就是她!是她得知你父亲要娶我,因此嫉妒我,在你父亲面前编造我的谣言。她当时没有说是什么谣言,但我知道你父亲居然相信了她,抛弃了我。我气得在佛像后面全身发抖,真想冲出去掐死她。

   就在那一刻,我这辈子所有的爱恨全都颠倒了。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像小丑一样被人耍了大半辈子,而耍我的那个人,我居然把她当成恩人,当成最好的姐妹。这真是太讽刺了!

   鲜儿,我写这封信给你,只是想让你——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知道我的事情。虽然我知道你在哪儿,叫什么名字,但我不会去找你了。我过惯了清静生活,已经不愿意回到繁杂的都市。然后,我要告诉你,我决定亲手毁掉我们的“幽兰契”,至于如何毁掉,你不必知道,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且,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唯一必须做到的,就是看完这封信之后将之烧掉,让“幽兰契”成为千古之谜吧!

   你的母亲:金叶

   

   读了这封信,我才知道我母亲的身世和经历,非常震撼。这封信收到的时候,我已经听说了“幽兰契”的故事,原来我的母亲居然是主角。我想,也许只有我才知道“幽兰契”的秘密。不过,我不会对谁说,连我的女儿也不会说。我只记在日记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当我的女儿整理我的遗物时,不知道会不会读到这篇日记,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萧景读完日记,把本子合上,看其他三个人的表情,都写着震惊。

   洛波说:“那么田溪到底看没看这篇日记?”

   蓝木槿说:“我觉得田溪看过了。她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就看到了,而且是在签订‘幽兰契’之前。但她谁都没有告诉,只在心里守着这个秘密。”

   萧景说:“我的看法和木槿一样,至于对不对就没有答案了,这会成为永远的谜。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篇日记揭开了旧版幽兰契扑朔迷离的真相。我们现在知道,四位老太太之一叫金叶,之二叫温晴,也许是化名,但这不重要。”

   洛波学着萧景的语气接着说:“重要的是这个金叶就是凶手,是他杀死了温晴,另外两位老太太也是她杀死的。”

   萧景说:“案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卷宗上只写了谁是凶手,以及杀人手法,唯独缺少杀人动机,那么,现在就圆满了。对照卷宗,我们可以设想一下:金叶得知温晴的秘密之后,决定杀死她并且毁掉一切。她在给自己的女儿写了那封信之后,买了老鼠药,准备把姐妹们连同自己毒死。可是,也许她觉得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死了太可惜,就单独跟温晴谈话,逼她告诉自己在情敌面前造了自己什么谣,温晴可能说了,然后金叶气得当场掐死了她。也有可能温晴不承认,金叶逼问时把她掐死了。至于金叶怎么跟其他两个老太太解释就不得而知了,然后金叶在饭中下了毒,一位老太太跟金叶一起吃下身亡,最后一位老太太也许是不饿,也许是有了警觉,总之没吃,但其他几个老太太都死了,她无心独活,于是绝食而死。”

   三个人听着萧景的推断,频频点头。事情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了。他们唏嘘一翻之后,林章说:“旧版幽兰契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新版幽兰契呢?现在田溪也死了,凶手究竟是谁?”

   蓝木槿说:“萧景姐,会不会新版幽兰契的凶手也是她们自己呢?正是其中一个人为了某种原因毁掉一切。”

   萧景说:“这种可能在一开始我们就考虑到了,可是的一一排除了。每个人都有不可能犯罪的理由——比如钟夏不穿衣服不符合她的作风和性格,祝若的母亲生了重病,她们母女情深,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母亲,至于徐菀苧呢,我们查实她是三个姑娘中回去较晚的一个——钟夏和祝若而且基本上是一起回去的,早于徐菀苧,所以徐菀苧应该没有投毒时间。不过最关键证据是,那个打进电台的电话是在她们死亡之后才打的,所以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蓝木槿问:“到底谁是凶手?我怎么觉得你有答案了呢?”

   

   57

   萧景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易连山。他在傍晚的时候接到田溪的短信,约他晚上八点半在老房子见面。易连山是在医院门口坐出租车去的,上车的画面被监控器拍下来,而且出租车司机证实易连山到老房子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五分左右,跟他自己的说法一致。不过,这里有几个疑点:第一,据证据推测,他们的见面不是易连山发起的,所以易连山就算杀了人也不是有预谋的;第二,易连山如果真的是去杀人,应该不会留下出租车这样容易查到的线索,这与他的智商不符;第三,易连山从医院出来就直接上了车,上车的时候是空手,那把匕首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匕首并不是老房子的物品,这个已经证实;第四,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已经查到给易连山手机发短信的号码,他当时发短信的时候所处的基站位置和田溪那天的路线明显不同,所以短信不是田溪发的。而且,这个手机号码正是幽兰契案发当晚打入电台的那个号码!这个号码终于又浮出水面了!所以短信很可能正是幽兰契案的凶手发的,而且想嫁祸易连山。还有,当时的基站位置和周园公司的位置倒是一致的。”

   洛波说:“可是周园没有作案时间呀,就算那条短信是他发的,但是田溪死的时候我们是和他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最先排除他的嫌疑啊。”

   萧景说:“不错,这也是周园最高明的一点。他是借用了我们这两个最有力的人做他的时间证人。而且,他发短信的目的看似是嫁祸易连山,但实则是引出那个手机号码,让我们认为田溪案和幽兰契案的凶手是一个人。这样,不但把他杀田溪的嫌疑排除了,同时也排除了幽兰契案的嫌疑。”

   洛波说:“老大,怎么你越说我越糊涂呢?咱们去周园家是他无法预计的,就连咱们自己也是在吃过晚饭才决定的。”

   萧景说:“这个是巧合。周园杀死田溪的时候自己并不需要亲自到场,只需要布下机关即可。即使咱们不去,周园也有不在场证明——至少那些小区的监控器会拍下易连山回来的画面。虽然幽兰契案当晚和昨天早上,周园家小区的监控录相已经被黑客——黑客当然是周园自己——抹去,但是我相信这一次不会再出问题了。当然,他还会搞一些其他的东西出来,也会想到我们可能要去。我们真的去了,他作案的风险加大了,不过安全系数也加大了。”

   蓝木槿说:“萧景姐,你的意思是周园杀死了田溪?”

   萧景说:“我也只是猜测,现在正在找证据,而我很需要你的帮助呢,有一些事情我想问问你,你的答案可以证实或者否定我的猜测。”

   蓝木槿说:“你问吧。”

   萧景说:“我们昨天晚上去周园家的时候,他的耳朵上戴着一副蓝牙耳机。这是他的习惯吗?”

   蓝木槿说:“他开车的时候通常戴着,因为总是会有客户打来比较紧急的电话。其他的时候不多,因为他觉得耳朵上戴着那个东西不舒服,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

   萧景又问:“下班回到家里,即使来客人了,他也戴着,这样的情况正常吗?”

   蓝木槿摇摇头:“一般不会,他回家的时候就把耳机留在汽车里。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他一直戴着蓝牙耳机?”

   萧景点头:“对啊,不仅是这样,而且我后来回忆,我们谈话的时候他虽然一直跟我们对答如流,但是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面,他平时有这个习惯吗?”

   蓝木槿继续摇头:“这不可能,他是项目经理,平时要见很多客户,所以特别注重礼仪上的细节。和别人交谈时,手插在裤兜里是傲慢无礼的,这连我都知道,所以他不可能这么做。”

   萧景说:“好了,我已经确定了,这两个细节绝对不是偶然——蓝牙耳机和裤兜。”

   洛波说:“你的意思是,他跟我们聊天的时候用手机跟别人联系?”

   萧景说:“不错!田溪的手机详单显示,她在出事之前曾经给一个陌生号码发过几条短信,那个陌生号码一定就来自周园口袋里的手机。可惜我们在田溪的手机收件箱里没有找到短信,可能是她当时就删了。”

   洛波说:“可是周园是怎么接发短信的?他有特异功能?”

   林章突然说:“萝卜,你这么笨是怎么当上警察的?你们老大已经说了,周园戴着蓝牙耳机嘛,他是听到短信内容的,很多手机都是支持读出短信的。不过,他是怎么回复短信的呢?难道他可以盲打?”

   萧景说:“这个问题还是要木槿给咱们解答了。木槿,你知道周园有手机盲打的本事吗?还有,他要一边跟我们交谈一边收听和回复短信,他的脑子能转得过来吗?”

   蓝木槿激动起来:“他可以的!我们当年刚刚进入热恋的时候,他却经常要参加公司的各种会议以及培训,所以他会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试着给我发短信。刚开始经常出错,后来他的技术就非常了得了,那个时候他也是收听我的短信——其实我发给他的本来就是语音短信,他可以直接收听,只是他当时用的并不是蓝牙耳机而是有线耳机。而且,他的智商很高,脑子非常好用,会经常做一些锻炼大脑的事情,比如魔方、数独、左手用鼠标等等。他可以一心两用,同时做两件事情。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一边看书一边跟我聊天,或者跟我聊天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其他事情。我经常说他跟我的大脑构造是不一样的,有两条思维通道。”

   洛波叹:“哇,这个周园这么厉害!怪不得你以前那么留恋他,果然不是凡人啊。”

   萧景瞪了他一眼,又看林章。只见林章翻着白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差点乐出来。

   萧景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鼓舞:“很好,我的猜测已经证实了一半。”

   洛波说:“老大,你认为周园用短信操控了田溪的死亡?用短信可以让匕首插进田溪的心脏?这可是得归到灵异死亡里面啊!”

   萧景微微一笑:“你回忆一下死亡现场,田溪倒地的位置就在衣柜跟前。她一定是去拿什么东西——可能就是衣服,也可能是周园告诉她,衣橱里的某件衣服口袋里有他交给她的东西。总之,在田溪拉开衣橱的时候,周园早就设好的机关启动了。弹簧把匕首射进了田溪的心脏,然后,衣橱门自动关上。”

   洛波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去查查衣橱不就真相大白了?”

   萧景说:“晚了。昨天凌晨周园已经潜入现场,把机关清除了。”

   洛波说:“昨天晚上周园去过老房子?为什么我们的人没有当场抓住他?而且,咱们昨天在现场放置了摄像头,可以拍下他在现场的录相啊!”

   萧景说:“可惜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想着这个案子,却一直不得要领,直到天快亮时才有了灵感,想到了这些。然后我第一时间赶到老房子,可好,咱们的那两位同事还昏迷不醒呢。周园用了**,而且摄像头也被他毁掉了——他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但毁掉了摄像头,毁掉了自动保存在电脑里的硬盘数据,而且进入了自动发送数据的邮箱,清除了录像邮件。总之,一切被毁坏得很彻底。”

   洛波很想哭:“那怎么办?咱们一点证据都没有了……”

   萧景却气定神闲地说:“说老实话,我在看到现场之前只是怀疑周园是凶手,他作案的手法也仅凭猜测,可是正是他把证据毁坏得如此彻底,才让我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杀死田溪的凶手。”

   洛波说:“还有,幽兰契案现场也是干净得反常,不但电脑数据等证据完全清除,连幽兰契的真正原件都消失了,包括钟夏的取蛋糕凭据,所以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蓝木槿说:“幽兰契案他没有把人杀完,所以现在又将田溪杀掉了。”

   洛波很着急:“老大,咱们现在就去抓他吧,晚了他就跑掉了!”

   萧景说:“咱们现在没有证据,抓他也是白抓。木槿,我想请求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做成的话,周园的狐狸尾巴兴许就会露出来了。”

   林章大叫:“哇,我说你们老大今天怎么这么破例,来跟咱们讲这些故事,原来她的故事不是白讲的啊!”

   蓝木槿不理会林章,坚定地看着萧景说:“什么事情你说吧,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58

   蓝木槿的心情很复杂,既委屈又有点小兴奋。委屈是因为当有一天她真的不愿意理会那个混蛋的时候却还要做违心的事,兴奋是如果自己违心做出的事能够对警方有帮助,那么一切都值了。

   蓝木槿用手机免提方式拨通了周园的电话。

   “周园,”蓝木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我希望这是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了,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能听听吗?”

   “说吧。”周园的语气也平静如水。

   “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误会你了。不管那天早上和田溪见面的人是不是你,但是你跟幽兰契案是没有关系的。我想我虽然不能够说自己很了解你,但是我至少应该了解你不会去杀人。所以,对不起!”

   “哦,你不必道歉。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明白我不是凶手的?”

   蓝木槿说:“因为田溪昨天晚上在老房子里被人谋杀,谋杀田溪的凶手就是幽兰契的凶手。可是据警察讲,当时你正在家里接受他们的调查,所以正好排除了你的嫌疑。”

   周园的语气微惊:“田溪死了?”

   蓝木槿说:“说起来,田溪实在是很幸运。上一次因为一只红蜘蛛躲过了劫难,而这一次凶手的刀偏了一些,只刺穿了肺部,没有伤及心脏,她现在还在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没有度过危险期,我刚刚去看过她。”

   “哦,”周园的语气恢复了冷静,“没死就好,不过凶手看来非要杀绝不可。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蓝木槿说:“警方怀疑可能是田溪的男朋友。唉,毕竟相爱一场,何必以死终结呢!周园,我错怪过你要杀我,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周园说:“没什么,你明白就好。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蓝木槿说:“没有了,就这些。”

   周园说:“那你多保重吧。”

   “保重。”蓝木槿挂电话的时候,险些让自己投入进去。挂了电话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跟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说话。刚才他真是镇静呢,听起来滴水不露。

   萧景蓝木槿点点头说:“你表现得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蓝木槿紧张起来。

   萧景露出苦笑:“不过周园表现得更好。”

   蓝木槿说:“是啊,似乎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萧景姐,你说他会不会上钩呢?”

   萧景说:“医院方面都安排好了,电脑里系统已经做了手脚,升过级的防火墙也开着,如果周园入侵的话一定会留下痕迹的。还有,周园的住所、医院以及沿途的路线都已经布置好了,医院那边董渊亲自盯着呢,只要周园一出现,这个案子就可以收网了。”

   萧景说完,靠在沙发上,表情凝重。洛波这会儿正在周园住所外守着,不在身边。没有洛波,她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条胳膊,或者是半拉脑袋。

   可是,从上午一直等到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园全天都待在住所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他一没有入侵医院的网络系统,二没有进入医院灭口,三没有潜逃。

   萧景一直待在局里,不单等周园的动静,也在等田溪的第二份验尸报告。第一份险尸报告凌晨时就出来了,报告结论是田溪死于心脏处致命的刀伤。可是萧景拿着这份报告,想了很久,要求法医在白天进行二次验尸,在抛开刀伤的情况下,仔细检查其他因素。

   两名法医忙了一天,尸检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那把插进田溪心脏的刀子上涂抹了一种很难检测出来的药物。这种药物一但入浸血液,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令心脏麻痹致死。

   萧景拿着这份尸检报告,呆若木鸡。她问法医:“如果刀子并没有插入心脏,非致命伤,那么药物的剂量是否能够致死?”

   法医点头:“份量已经足够了。”

   萧景虽然站得好好的,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怪不得周园今天没有上套,原来他明知道是计,心里有数着呢。

   萧景强行让自己振作,先向董渊做了汇报,撤掉医院方面的警力,加强到周园的住所附近。然后,她把洛波召唤回自己身边。

   看到洛波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萧景那一刻有见到亲人的感觉,很难动情的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那一刻,她很想把头靠在洛波宽大的肩膀上,把内心的压力和苦闷卸下一半给他。可是,她原地没动,只是问了一句:“累不累?”

   洛波摇摇头,看着一脸倦意的萧景,心疼极了。他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说:“你肚子饿了吧?又是一天没吃饭吗?”

   萧景微微一笑:“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才觉得饿呢?”

   洛波说:“这就对了,走,我带你去吃饭,你还记得咱们的小厨娘吧?她今天又做了很多好吃的等着咱们呢!”

   林章家充满了烟火气息,萧景一边吃清蒸鲈鱼一边把第二份尸检报告说了,把一桌人听得傻了眼。

   蓝木槿说:“我说周园今天怎么这么淡定呢,原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她一边说一边放下筷子,“亏我还以为自己是演技派呢。”

  林章说:“这不怪演员啊,主要是导演……”话说了一半,看到萧景神情黯淡,赶紧把后半句话和着糖醋里脊咽到肚子里。

   洛波说:“这个周园太老奸巨滑了,害得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让他溜了,结果人家稳坐钓鱼台呢。”

   蓝木槿说:“这可怎么办呢?这个人太难对付了,最大的特点是软硬都不吃。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筹莫展,根本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林章说:“木头,我好同情你啊。”说着,把蓝木槿的筷子拿起来塞到她的手里,“本筷子可是听你指挥的。”

   蓝木槿拿着筷子,看着林章,心里暖洋洋的:“你别同情我,你应该同情他们。”

   洛波边吃蓝木槿最拿手的酸辣土豆丝边说:“老大,别兜圈子了,咱们干脆拿着搜查证去搜周园吧,虽然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很小。”

   萧景却说:“其实你们想到没有,正是因为周园行事如此缜密,他才不会是幽兰契案的凶手。”

   “什么?!”三个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景说:“幽兰契案的凶手显然很不缜密,因为他(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让田溪漏网了。虽然看起来田溪的死是凶手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他们的风格却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认为虽然田溪案的凶手应该是周园,但是幽兰契案的凶手却不应该是周园。”

   “老大”,洛波哭丧着脸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离真相岂不是又远了一步?本来今天咱们志在必得的啊。”

   “不”,萧景说,“认清楚事实,就是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萧景刚说完,手机响了,是董渊打来的。董渊在电话里说,田溪案泄漏了,现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幽兰契案的女主角那晚没有死完,凶手仍在杀人,而且把新幽兰契案与旧幽兰契案联系在一起,说得神乎其神的。明天下午领导要召开记者招待会,澄清谣言,明天一早开会做部署。

   挂了电话,萧景觉得心情更沉重了。他们吃了饭,打扫了战场,林章就该去电台上班了。洛波主动提出送他去,而且大家都觉得蓝木槿一个人在家既孤单又危险,就连着她也一起送到了电台。

   蓝木槿还是第一次进林章的直播间,新鲜又好奇。林章让她坐在甘茉儿的导播室里等她,甘茉儿看见蓝木槿,很热情地打招呼,还给她拿好吃的好喝的。蓝木槿知道甘茉儿喜欢林章,却对自己心无芥蒂,感到既欣慰又愧疚。

   蓝木槿认真地看着林章和甘茉儿做节目。快到下班时间时,洛波打电话告之自己做司机兼保镖来了,正在路上。

   最后一个热线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听说过幽兰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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