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带你走
他忽然变得正经起来,荀青芷竟有些不习惯。
“洛如风……”她低声默念这个名字,站在门口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低笑道:“我在呢!”
听见他的回答,荀青芷面上一红,又迅速淡了下去,没有理会他。
洛如风也不见外,踩着轻松的步伐走了进去,扫视了一圈,不禁皱着眉头道:“好歹青屏山也是大户,怎么这么亏待你?”
除了床桌子凳子,连个烛台都没有,怪不得她要开门晒太阳。
“还有,”他一转身,指着紧闭的窗户道,“平日里你都不开窗户吗?屋里潮湿,女孩子家家的,住久了对身子不好。”
说罢,他径直走到一扇窗户前,打开了窗子,让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在荀青芷的眼中映下他的身影。
他当然不知道,对于荀青芷而言,开窗也好,开门也好,都是莫大的奢侈。
平日里,顾长卿会派人监视她,恨不能将她扔在水牢里才好,又怎么可能让她开窗?
将所有的窗子都打开后,又转身看了看,洛如风拍拍手上的灰尘,对着荀青芷笑道:“这样不就舒服多了?”说完也不嫌弃,轻松地坐在了她的床上,坐在她的身边。
好在她也不矫情,并没有躲开,却依旧沉默不语。
“顾长卿这么对你,你就没有想过要离开?”洛如风偏头望向她,目光中带着审视。
离开吗?她当然想过。
荀青芷苦笑:“离开又能怎么样?我孑然一身,离开了能去哪儿?顾长卿势力之大,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更何况,青悠还在这儿,她离开了,青悠要怎么办?
这一切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离开,成功了就会害死青悠,被抓回来了则会害死自己。这根本就是没有结果的。
洛如风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不依不饶:“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带着你,而且我保证,顾长卿抓不到你!”
他笑的宛如一只正在算计别人的猫,吸引着荀青芷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提议固然好,却没有被荀青芷听进去。
没有得到回应,洛如风再次“诱惑”她道:“只要你想走,我便带你一起,无论何时,如何?至于你在乎的荀青悠,你无需担心她,即便你有事,顾长卿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说出这个事实之前,洛如风想过会不会伤害到她,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便忍住了同情,揭开了她的伤疤。
闻言,荀青芷无奈地摇摇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有我的苦衷。洛公子,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或许你并不是想救我,也或许你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救我,我是不会离开的,你请回吧。”
即便继续在这里,她还要经历着未知的痛苦,但她还是想要留在这个能够看见青悠的地方。
她亏欠青悠的,要用一辈子补偿回来。
“即便是荀青悠想让你走你也不走?”洛如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并没有半点轻浮的意思。
他的话让荀青芷抬起了头,眼中迸发出一丝受伤,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你胡说!青悠是我的妹妹,她怎么可能希望我走?”
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不敢确定洛如风的话是真是假。
见她动摇了,洛如风继续道:“你大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想想,是谁让你从前厅回来的?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些话模棱两可,但也已经足够让她失去信心了。
洛如风看着背对自己的荀青芷,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果然赌对了!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这次轮到了荀青芷避而不答,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她与洛如风非亲非故,他怎么会想起要带她走?
荀青芷忽然转过身,没有错过他脸上轻松的神情,心里更加怀疑他的目的。
青屏山上这么多人,他怎么会只想着带自己走?
洛如风耸耸肩,状似无奈道:“我也不想,谁让我见不得女孩子受苦受难,才来做这份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的苦差事。”
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加重了荀青芷的怀疑,先前他说他是千秋阁阁主,可是哪有阁主是这样不正经的?
荀青芷没有给他好脸色,刚刚变好的神色再次暗下去道:“洛公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女子身体不适,慢走不送。”说着,走上前去将他打开的窗户一扇一扇关好,站在门旁等着他离开。
见她这架势,洛如风有些泄气道:“你当真不信我的解释?这可是冤枉我了!”
不过他却没有再与她继续打哈哈,听话地离开了。
听见身后“嘭”地一声响声,洛如风苦笑着加快了脚步,这丫头还真的是冥顽不化,脾气比他还冲。
送走了那个奇怪的男人,荀青芷躺回了床上,怎么也想不通,他是为什么会闯进来,有为什么会带自己走?她想不通,也不想明白。
尽管在青屏山这么久,但她很少出门,更不要说了解武林的事情,名气大的她都了解一二,但关于千秋阁,她的确一无所知。
千秋阁,这名字倒是大气,却没想到掌门人会这么油嘴滑舌,满口胡言。
刻意忽略掉心里对他的信任,荀青芷浅浅睡下了。
如果不是担心青悠,她或许会离开。
就在她快要睡下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响,平稳的脚步声一点点向她靠近。
她以为是洛如风又折返回来,刚准备发怒,睁开眼睛却看见了微醺的顾长卿,身子不由得一颤。
捕捉到她的颤抖,顾长卿难得地温柔下来,和声道:“一会儿我让她们给你送些吃的来,你找好好歇着。”
荀青芷不相信他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狐疑地看着他.
果然,他接下来的话让荀青芷心里一怔:“莫要怪我不让你出去,青悠不喜欢你顶着她的脸晃来晃去,今天你又抢了青悠的风头,惹得她心思不悦,说到底还是你自找的不快……”
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荀青芷全然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青悠!她最疼爱的妹妹竟然才是夺走她自由的元凶!
为什么!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忽然坍塌,那些美好的回忆曾经有多珍贵,现在就有多讽刺!
荀青芷怔怔地看着顾长卿,他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却也并没有生气,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先睡着,我还得去看看青悠,省的她见不到我害怕。”
这句话是压垮荀青芷的最后一根稻草,凭什么她就可以得那么多人的爱,荀青芷的内心再次动摇了一下。
如果跟他走的话,会不会......
如果跟他走的话,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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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卿走后,她恹恹地身子一软,伏在了床边,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神情失落。
“虽说是双生子,你和你那个妹妹倒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像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的洛如风看着伏在床边的少女,开口打破了沉寂。
哪怕是方才冷漠的带着防备的荀青芷,也比现在病恹恹的她看上去要舒心得多。
顾长卿倒真的会说话,怎么伤人怎么说,比起他,自己可是算得上仁慈了。
看了一眼荀青芷,依旧是呆愣的模样,洛如风叹了口气,想到了那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人,心下不忍。
上前将她扶起,靠在了床上,开解道:“你与顾长卿呆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他的话有几句是值得一信的?你非要相信他的这些话,那不是正着了他的道了吗?”
方才他见到顾长卿向这个院子走来,他也匆匆忙忙地跟了上来,便听到了他的话。
稍微动一动心思就知道这番话的真假了,单凭荀青悠怎么可能决定得了他的想法,必然是为了挑拨这二人的关系。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他根本无需挑拨,荀青悠已经对这个姐姐恨之入骨了。
“所以还不想走吗?这番话的真假几分,你心里应该清楚。”他最后给了荀青芷一个机会。
一旦这一次他离开了,下一次就不会再问她了,届时他会怎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自己也拿捏不准。
“走!我跟你走!”荀青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口中说出这五个字来,目光坚定得吓人,就连一心希望她跟着自己离开的洛如风也被她的神色吓到了。
荀青芷靠在床头,仰起了头颅,眼泪却从闭上的眼角滑落。
她不走,留在这里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即便不是青悠决定的,她也确实不喜欢自己,留在这儿除了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她想不到有什么希望支撑着她活下去。
洛如风说的没错,她离开了,顾长卿也不会让青悠受伤,而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经历那些痛苦。
既然青悠不希望她继续待在这儿,与其被关一辈子,不如离开。就算被抓回来,也不枉此生!
只是亏欠青悠的,这一辈子或许都难以弥补了。
洛如风不确定地望着她,再次确认:“确定跟着我离开了?不会后悔?”
倒不是担心她后悔,有了顾长卿那段话,荀青芷就算不走也没有希望了,他只是没想到荀青芷会这么快答应。
荀青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好,下个月十一,我来接你离开。”洛如风见她点头,便敲定了离开的时间,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反对的声音,便自顾自地定了下来。
荀青芷没有搭理他,洛如风也不再继续自讨没趣,再三叮嘱道:“下月初一,可不许反悔了!”说完便替她关上门,蹦跶着出去了。
睁开眼睛,看了紧闭的门窗,荀青芷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顾长卿的那一段话。
青悠讨厌她!很讨厌她!讨厌到不希望她出现,更不希望她抢风头!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不想见到自己,以顾长卿对青悠的宠爱,又怎么可能不让她见自己?
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顾长卿的话没有作假,她才发现,她对青悠一点也不了解。
青悠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孩童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喜恶,而她就是青悠憎恶的那个人。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蒙在被子里啜泣出声。
走吧!既然青悠不喜欢,那她就走吧!
顾长卿的寿辰结束以后,该走的宾客也都走的差不多了,洛如风也失去了消息。荀青芷在自己的院子里,又回到了曾经不停试药的痛苦中。
洛如风离开之前,留给她一个烟花信号,告诉他如果想要提前离开了,就找一个空旷的地方点燃它。
可是在这个院子里,哪里会空旷呢?又有哪里是顾长卿发现不了的?
将那一截烟花埋在了土里,她才放心地回到床上,她的屋子太空旷,无论藏在哪儿都会被顾长卿看见,届时还不等洛如风带自己离开,她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唯一让荀青芷感到开心的就是,送药过来的人变成了那两个丫鬟,而顾长卿不知道在做什么,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听说了吗?二小姐好像又有发病的迹象了?”今日送药的时候,荀青芷却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当听清楚她们再说什么的时候,不禁心里一惊,这一次发病距离上一次,时间又缩短了许多,那青悠她……
上一次病发之后顾长卿就给自己试了许多的药,效果尚可,想来这一次应该能够缓解了她体内的毒了。
想到能缓解青悠的痛苦,荀青芷便觉得之前所受的苦痛都是值得的。即便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又如何能真正地放下?
另一个丫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这你就放心好了,二小姐病发,倒霉的铁定是大小姐,二小姐总归会没事的。”
在她们的眼中,真正的主子只有顾长卿和荀青悠,至于荀青芷,不过是用来试药的药炉罢了。
荀青芷苦涩地笑了笑,原来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她是青悠的解药。
只要青悠没事,她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两个丫鬟刚出去不久,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时间久远的木板被拍成了碎片。
“荀青芷!”顾长卿脸上的慌张还没有平静,他闪身来到荀青芷的身边,没有去看她脸上的惊吓,粗暴地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
身后跟着的中年男人将洁白的碗放在她的手腕下,顾长卿拿出刀,分手划下去,刚刚长好的手腕处的伤疤再一次裂开,露出鲜红的血,流进碗底。
“啊——”荀青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这一次比以往的更加疼痛,她忍住眼中的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鲜红色的血在流动。
感受到她的反抗,顾长卿沉声道:“你若是不想青悠受苦,就不要乱动!”
听完他的话,荀青芷会意,咬唇颤抖着,却再也没有动过,等到碗里的血盛满,她被顾长卿一掌推开。
又如同刚刚来的时候一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除了满床的血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完本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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