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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1-03-01 11:10:22分类:其它

幽兰契由网络作家花想容所著的其它小说,您可以在生活阅读网免费试读奇命案。

幽兰契

推荐指数:8分

《幽兰契》在线看

幽兰契文里对话很可爱也很傻(真傻),幽兰契整篇文都很甜,甜到发腻的那种。没有大阴谋没有大反派,花想容从头到尾都是甜甜甜。

《幽兰契》章节试读推荐

  1、

  深夜了,蓝木槿还在等周园的电话。因为这个电话,她觉得每一秒钟都是一根橡皮筋,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得异乎漫长。

  满腹的委屈终于没能被眼眶拦住,决堤成泪水淌了满脸。这个问题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三年了,为什么周园对她总是热一阵冷一阵,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方式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个性使然?

  手机突然响了。蓝木槿激动了一下又平息下去。不是周园打来的电话,而是工作闹钟。

  做为青城电视台“漫步”节目的编导,蓝木槿的工作时间是异乎常人的。她看了一眼手机闹钟的文字提示:十点,青城广播电台“夜心声”,郁珺心理师在线咨询。

  短短的两分钟之后,蓝木槿就由一名怨妇变为职业女性。笔记本电脑已经连上了电台的网站,轻柔的节目前奏响起。蓝木槿打开文档,上面已经记录了一些关于郁珺心理师的资料。

  郁珺,女,1972年10月出生,心理学博士,省精神病院首席心理咨询师,青城医学院心理学教授。

  当蓝木槿费了一番周折联系上郁珺,想请她做“漫步”节目的女嘉宾时,郁珺在电话里爽快地同意了。她的声音很嫩,听起来就像二十几岁的女学生,让蓝木槿对她又多了几分幻想。但郁珺没有立刻答应同蓝木槿面谈,而是说:想了解我,那你先听听我每天晚上的节目吧。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听夜心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林章。今天为您请到直播室的仍然是郁博士,如果您有什么困扰,不妨拨通我们的电话,或许我们可以为您打开心结,我们的热线电话是……”节目开始,是一个男主持人好听而且流畅的声音。

  蓝木槿不由将扬声器的音量调大了一些。因为工作的原因,蓝木槿的耳朵早被各种好声音惯坏了,可是她听到这个男主持人说话的时候,还是莫名地感受到了温暖。

  蓝木槿想,也许在这样寂寞的夜晚,自己只是想听到一个人说话而已,无论是谁吧。所以,那丝温暖只是一闪而过,她开始认真地听郁珺如何解答听众的问题。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蓝木槿的眼皮越来越沉。热线电话里的问题都太老套太无聊了,蓝木槿很佩服郁珺可以那么耐心地跟他们谈话。还有那个主持人林章,他的精神似乎一直都很饱满。

  蓝木槿忽然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拨通他们的电话,诉说一番关于周园的心事,听广播的人是不是也会觉得无聊呢?当然,蓝木槿只是想想而已,她已经准备关掉电脑睡觉了。

  那个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电台直播间的。

  “听说过幽兰契吗?”那个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格外怪异,语调像是影视剧里的旁白,声音却听不出男女。

  幽兰契!蓝木槿的身体一震,睡意全没了。她支着耳朵听那个声音接下来要说什么,甚至连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林章的反应很快:“这位听众朋友,请问您有什么困惑吗?”

   怪声音说:“如果你要听我的困惑,你要先知道什么是幽兰契。”

   林章耐心地说:“我没有听说过,郁博士也没有听说过,我想我们的听众朋友也很少有人听说过,所以您能够告诉我们吗?”

   怪声音说:“想知道的话,上网搜索一下就会有答案。其实,知道不知道幽兰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们,新版幽兰契已经被我终结了!五年前签下幽兰契的四个女人全死掉了!这就是幽兰契女人的宿命!”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蓝木槿以为是音箱出了问题,或者是网络中断了,急得赶紧去调整电脑。

   音箱并没有出问题,网络也没有断。事实上林章和郁珺都被“怪声音”的话惊骇了。等他们听到“嘟……嘟……嘟”的断线音时,才回过神来。

   林章的声音虽然不再自然,仍不失温暖:“我希望刚才的电话只是一个无聊者的玩笑而已,当然我们会追查这个电话的来源。现在我们来接听今天最后一位朋友的电话……”

   蓝木槿无心再听广播。她抓起手机就去拨一个极为熟悉的号码——号码的机主是她最好的朋友兼同事钟夏。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蓝木槿坐不住了,胡乱穿了件外套,电脑都没关就往外面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指向十一点了。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去拨周园的电话。

   好吧,既然你不打给我,那我就打给你吧,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够在我身边?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蓝木槿飘忽的心终于跌进了深谷。她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兜里,打开房门,身体像掏空了的躯壳一般走向深夜的街道。

   二十分钟后,蓝木槿下了出租车,来到一个偏远的住宅区。

   这座房子是她熟悉的——她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近两年因为工作过于忙碌,她一直没再来,可是房子里的主人之一每天都出现在蓝木槿眼前,乃至整个青城市民眼前。

   那就是青城电视台最漂亮的女主持人钟夏。

   曾经彻夜灯火通明的老房子此刻黑漆漆的,像是浸在浓稠的墨汁里。

   蓝木槿一路风风火火的脚步就在瞬间停滞了。

   与此同时,青城广播电台的直播间里,林章和郁珺正在看网上搜索出来的有关“幽兰契”的信息。

   只是稍有寒意的初秋,两人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我们报警吧。”林章说。

   

   2

   蓝木槿站在老房子的大门前。

   她的手放在门铃上,轻轻地按了下去。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那几个姑娘或许已经睡了,那个电话只是一场虚惊。如果是那样,自己该如何向她们解释呢?钟夏还好一些,虽然外表总是冷冰冰的,但内心是温暖的,其他几个姑娘就有点儿古怪了——其实如果蓝木槿跟钟夏不熟,也会觉得钟夏有些古怪。所以,这四个姑娘住在一起可谓是人以类聚了,虽然她们古怪的地方又各自不同。

   门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这让蓝木槿有了恐慌感。月亮似乎都被惊动了,一下子跳出了厚重的云层,在黑漆漆的阴云里露出半张脸,更让人觉得诡异。周围人家的狗也开始叫起来,一阵狂吠,好像随时都要冲出来。

   犬吠声把邻居家门前的声控灯给唤亮了,灯光打在了老房子上。一个硕大的黑影映在门上,看起来有些狰狞。蓝木槿理了理自己散乱的长发,忽然发现深红色的铁门竟然没有锁住,而是微微虚掩着的!

   蓝木槿的心脏狂跳起来,突然爆发的恐惧将她向后推去。

   快点走,不要进去!她本能地告诉自己。

   可是她的手却放到了门把手上,只那么轻轻一拉,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

   刚一开门,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那是菜香。蓝木槿的晚饭这个时候已经消化掉,所以腹中空空的她不禁提起鼻子嗅了嗅。味道不错,她们的晚饭一定很丰盛。

   蓝木槿身不由己走了进去。屋外的灯光斜照进来,大理石地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有菜香,说明这几个姑娘应该在家的,可是刚才那么大的门铃声她们为什么没有听到呢?难道真的出事了……蓝木槿的心脏收紧了,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蓝木槿的手在墙上摸了几下,想找到电灯开关,脚却踢到了什么东西,正好把那东西踢到了灯光照进来的地方。

   那是一部手机。她弯腰捡起来,按亮屏幕,见屏幕上显示着八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手机号码,并没有显示姓名。

   蓝木槿借着手机屏幕的灯光找到了电灯开关。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嗡嗡”声,头顶一盏华丽的水晶灯亮了。水晶灯的造型很漂亮,发出来的光线也很柔和。

   蓝木槿尚未看清楚房间里的布局,就被水晶灯正下方的一个人吓呆了。

   那是一个穿蓝色上衣和米色长裤的姑娘,趴在地上,双臂朝前伸展,两腿微微弯曲。她的身材娇小玲珑,一头黑发却很浓密。

   蓝木槿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死了!虽然蓝木槿从未见过死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可是直觉告诉蓝木槿她已经死了。

   她不是钟夏。

   “钟夏!”蓝木槿大叫一声,钟夏呢?她也死了吗?

   蓝木槿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客厅里除了蓝衣姑娘没有别人了。蓝衣姑娘倒在茶几旁边,茶几上是一只精致的小碗,碗里是空的。茶几后面是一张沙发,上面零乱地搁着几个靠枕。

   蓝木槿一扭头,见客厅旁边的一个房间开着门,就走了进去。虽然那个房间没有开灯,但是已经被客厅的灯光照亮。这是一间餐厅,桌子上摆着几盘吃了大半的菜肴,刚才的菜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餐桌上趴着一个姑娘,头发都掉进了盘子里。她的脸只能看到小半张,白而瘦。她的身体也很纤瘦,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睡衣睡裤。

   她也死了吗?蓝木槿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喊。

   这个姑娘也不是钟夏。

   蓝木槿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儿摔了一跤。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厅,觉得七魂少了四魂。她明白自己此刻应该跑出去报警才对,可是她却身不由己地继续找下去。

   因为她心里惦记着钟夏的安危。如果现在出去报警,叫救护车,这样反而可能延误钟夏的救命时间。她至少要看一看钟夏究竟怎么样了,否则她会觉得愧疚。

   客厅除了总门和餐厅门之外还有一个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蓝木槿以前来过这里,还记得二楼有一间非常大的屋子,那几个姑娘经常在那里狂欢。虽然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此刻蓝木槿上楼的时候,眼前似乎能够晃过那一幕幕热闹的场景,以至于恍惚听到了嘻笑声。

   蓝木槿借着一楼的光线打开了二楼的灯。那间大屋子的门半开着,蓝木槿走了进去。

   屋内的布局与往日迥然不同。过去这个房间布置得像KTV包间似的,摆着电视机、VCD和沙发。而现在这间屋子的大部分空间被几个蓝白相间的隔板断开,如同白领的办公区。

   蓝木槿一眼便看到第三个姑娘。

   与楼下两个姑娘不同,这个姑娘是仰面躺在椅子上的,所以她的脸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这个姑娘肤色很白,长得有点像西方人,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嘴唇很厚,身体凹凸有致。她穿了一件低胸黑裙,腿上是黑色的丝袜,这样的姿势显得她的腿特别长。

   蓝木槿屏住呼呼,鼓起勇气走上去摸了一下她的脸。

   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热度,但那是浸透了死亡气息的热度。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她死了!这个发现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足够让蓝木槿崩溃。

   不过,这个姑娘也不是钟夏。

   从这个姑娘的死似乎可以推理出楼下的两个姑娘也已经香消玉殒。还要在这座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房子里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钟夏吗?

   是的,一定要找到她!蓝木槿凭借着这个信念继续寻找着。寻找一个人也许是一件有趣的事,可是寻找一具死尸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

   楼上还有三个房间,两间是卧室,另外一间是洗手间。蓝木槿一间一间地找了,都没有人,或者死尸。

   现在,整座房子里,只有楼下的那一间没有去过了。虽然她刚才没有把一楼找遍就上了二楼似乎没有章法,但是谁能够在这个时候还有章法呢?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蓝木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事情并不是最坏的结果——钟夏的尸体在楼下那间屋子,也许钟夏根本没有在这座房子里呢!

   

   

   3

   推开最后一个房间之前,蓝木槿忽然想到:如果钟夏不在这间屋子的话,她会不会就是凶手?

   “五年前签下幽兰契的四个女人会死掉了!”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蓝木槿想起了刚才那个神秘的电话。这让她放弃了钟夏不在这间屋子的想法。四个女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三具尸体,钟夏将是最后一个。

   这是一间卧室,其华丽程度超出了蓝木槿的想象。事实上,这座两屋楼的房子虽然大,但绝对算不上豪宅或者别墅。房子有些年头了,大部分陈设都已经陈旧过时,所以这间卧室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实木地板,欧式家具,田园风格的布艺,加上壁挂式液晶电视,一只大提琴,这个房间的主人除了钟夏还会是谁呢?

   蓝木槿记得钟夏以前并不在这个房间住,而是住在二楼。这是蓝木槿抛下这个房间先去二楼查看的真正原因。这些年钟夏的风头越来越劲,成为了青城最红的女主播,因此布置这样一间卧室是小菜一碟了。而她之所以把卧室换到一楼,应该是为了装修方便。而为什么钟夏没有从这座房子里搬走呢?蓝木槿清楚,其奥妙正与幽兰契有关。

   蓝木槿怔怔地站在钟夏的尸体面前,无法相信钟夏竟然什么衣服也没有穿。蓝木槿虽然与钟夏熟之又熟,却从未见过一丝不挂的她。钟夏擅长用美丽的服饰来包裹自己的身体,就像她擅长隐藏自己的内心。

   钟夏靠墙坐在地板上,身体呈九十度角,这个角度将她身材的黄金分割比例表现得很好。但是蓝木槿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拿了一条玫瑰色的毛毯盖住了钟夏的身体。她想,即使是死去了,钟夏也绝对不情愿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裸体。

   蓝木槿用毯子把钟夏包裹好之后,又一次检查了她的生命指征。当她确定钟夏真的死了,不禁开始大哭。蓝木槿一边哭一边拼命往外跑。那个念头是在突然间冒出来的——如果不赶紧逃出老房子,那么自己将成为第五具尸体!

   蓝木槿刚跑到外面便开始大声哭喊——“快来人啊!死人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蓝木槿就像做梦一般不真实。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人来了,然后,更多的人来了,再然后,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后来,蓝木槿做为凶案的第一目击人被带上了警车。那个时候蓝木槿忽然想到了周园。周园,你在哪里?当一个人很需要另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那个人的全部,一点点就够了。而结果往往是,因为连一点点也得不到,所以才绝望到不可收拾。

   “姑娘?姑娘!”这样叫蓝木槿的是一名女警察。

   一杯水递了过来。白开水,用玻璃杯盛着,很有镇定人心的效果。

   “吓坏了吧?先喝口水吧。”女警察的态度很温和。这个女警察的年纪看起来和自己相仿,形象娇弱,让蓝木槿觉得不可思议。她问:“你是警察吗?为什么没穿警服?”

   女警察微微一笑:“我们刑警通常是不穿警服的。这是我的证件,你相信了吧?”

   蓝木槿一窘,随便看了一下证件,啥也没看清,只是紧紧地握着水杯。

   女警察旁边是个年轻帅气、皮肤黝黑的男警察,手里已经摆好了记笔录的架式。他对蓝木槿说:“姑娘,她是萧景,我是洛波,我们俩暂时负责这个案子。你先喝口水,然后我们聊聊好吗?”

   蓝木槿喝了白开水,感觉身体里的寒意一点一丝地抽离,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就讲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讲得非常仔细,虽然条理不是很清晰——她实在还不能置身事外地客观面对这些事情。她纷乱的叙述就如同放一盘录相带,一会儿倒带,一会儿快进。两位年轻的警察听得非常仔细,并试图用不断的询问让蓝木槿的思路不是那么混乱。

   “蓝木槿,”萧景问,“你是说,那四个被害人你全都认识,对吗?”

   蓝木槿点头:“对,她们全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不同系,因此不算特别熟悉,除了钟夏——我跟钟夏是同事。但我多少还是了解她们一些的,以前在一起玩儿过几次,也经常听钟夏提起她们。”

   “好,”萧景似乎很满意,“那么咱们一个一个地谈谈吧。”

   蓝木槿看着认真而又亲和的萧景,放松了不少:“我第一个看到的是徐菀苧,她趴在客厅的中央。徐菀苧个子娇小,却很有个性。她很要强,从来不服输,是青城最大的服装公司——云裳公司的销售部主管。当年她进入公司才一年,业绩就拿到全公司第一。在我的印象里,徐菀苧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她几乎没有什么业余生活,八小时之外不是加班便是进修。唉,做人,特别是做女人,何必这么拼命呢?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享乐就死了……”

   萧景说:“其实,像徐菀苧这样的女人,她的人生乐趣就是享受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她只有持续不断地让自己进步才能有安全感,既而感到幸福,这是题外话。如你所说,徐菀苧是云裳公司的主管,又有那么可观的业绩,一定是个小富婆吧?”

   蓝木槿忽然对这个女警察肃然起敬了。说得越多,她便觉得这个女警察离林黛玉的形象越远。蓝木槿实话实说:“应该是这样,但是这几年我没有见过徐菀苧,因此并不是很了解她目前的状况。”

   萧景点点头,继续问:“那第二个呢?”

   蓝木槿说:“我发现的第二具尸体在餐厅里。她叫田溪,是个画手,给杂志画插图,也画漫画。她很文静,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我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脾气。”

   洛波插了一句:“这种性格的人做事一般比较慢,从现场看,只有她一个人还在餐厅吃晚饭。”

   萧景却说:“这个不是绝对的,我就见过性格文静的女人吃起饭来比谁都快。可能是她画画晚了,最后一个去吃饭而已。”

   洛波虽然一脸不服气,却只是撇撇嘴,不再反驳。蓝木槿有点同情这个帅哥警察,他的女搭档看起来很有主见,所以他得经常让着点,否则肯定整天斗嘴皮子。

   萧景问:“那第三个人呢?”

   蓝木槿说:“我是在二楼那个大房间看到她的。她叫祝若,是个舞蹈老师,跟别人合伙办了一个舞校。她的长相和身材都有点像西方人,外表非常出众。她的性格和她的舞蹈一样热情奔放、直爽随性,所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喜欢她。”

   萧景不由感叹了:“看来这几个女人都很不一般呢。我们来说说第四个人吧。”

   蓝木槿很欣赏萧景这样干脆利落的作派,可是一说起钟夏,她便无法像刚才那样冷静地描述了。她愣了一会儿神,喃喃地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青城电视台的女主播,我想,你们应该在电视上看到过她。”

   洛波说:“著名的美女主播呀,太可惜了。”

   萧景却说:“我平时很少看电视,地方台的节目更是很少留意。不过这个被害人我一看还是觉得面熟,而且她死得有点特别,是不是?”

   蓝木槿不由缩了一下身体,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你们看到的场面并不是原版的。很抱歉我擅自破坏了现场。其实,钟夏死的时候是全裸的,什么也没有穿……我觉得很不忍。她一直都是很要面子的,一定无法容忍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死去。所以我给她盖了一条毯子。”

   萧景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问:“那她死的时候是什么姿势?你有没有动过她的身体?”

   蓝木槿说:“我保证没有。其实,我觉得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她们都死了,但是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萧警官,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景说:“死因要等法医验尸后才能够下结论。还有,我们发现有一个人没有死,所以送到医院抢救了。”

   蓝木槿吃了一惊:“有一个人没死?是谁?”

   萧景说:“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够透露,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而且我希望你能对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保密。”

   蓝木槿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悄悄地思索着。有一个人没死,会是谁?她亲手检查了两个人——祝若和钟夏,自己的手法虽然业余,但判断应该不会错,而且,刚才萧景的话里也能够听得出钟夏是死了。所以,这个没有死的人有可能是徐菀苧或者田溪。

   那到底是徐菀苧还是田溪?

   萧景打断了蓝木槿的思绪:“你刚才说,你是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一个奇怪的热线电话之后,决定去看你的好朋友的。我现在对那个电话很好奇,特别是里面提到的‘幽兰契’。”

   蓝木槿点头:“是的,这件事我是了解一些的。这四个女人在五年前签下了一个契约,名字就叫幽兰契。”

   萧景的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幽兰契到底是什么?”

   洛波一直在做笔录,这个时候,他的耳朵竖得像天线一样。

   

   

   4

   “幽兰契”的故事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十五年前,青城的某家报社有个女记者,无意中得知青城市下属的青河县西凉村有四个老太太终身未嫁,结伴生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四位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一同起誓,这辈子不嫁人,并且组成一个特殊的家庭,不离不弃,直到生老病死。为了信守这个承诺,她们一起签下了一个契约,这就是幽兰契。

   幽兰——幽谷中盛开的兰花,绝尘、傲世,幽兰契应该就是这个寓意。那个报社女记者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非常惊奇,打算去深入采访那四位奇女子。然而命运弄人,就在那位记者准备采访事宜的时候,噩耗传来,四位老人谢世了。

   四位老人的年龄均接近古稀,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同时谢世就不同寻常了。于是一时之间,民间流传出形形色色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离奇。但所有的版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证据表明这四位老人是怎么死的。

   其中被认为最可能的版本有两个。第一个版本是说四位老人一同活了几十年,与常人迥异的经历让她们对人生已经绝望,或者干脆看透,因此决定无牵无挂地一同离去,以集体自杀来为这段传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另一个版本则是说四位老人中的某一位老人,与其余三位老人的人生观产生了分歧,从而对幽兰契产生强烈的反叛。为了发泄胸中怨气选择了同归于尽,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四位老人中的一个。

   这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五年前,又发生了一件与幽兰契相关的事。

   四位正当花样年华的姑娘,在得知了四位老人的故事之后,产生了共鸣,于是仿照着旧版幽兰契,炮制了一个新版幽兰契。

   这四个姑娘便是钟夏、徐菀苧、田溪和祝若。

   萧景和洛波听得目瞪口呆。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案子的背景竟然这么曲折离奇。两个人都太年轻了,并不知道十五年前发生的旧版幽兰契案。

   萧景问:“这四个人签订幽兰契的事情是公开的吗?”

   蓝木槿说:“不是的,她们的这个契约完全是保密的。在外人看来,她们四个人就是好同学、好朋友,而且这个年代,年轻人住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景又问:“既然完全保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蓝木槿语出惊人:“因为我是新版幽兰契唯一的见证人,也是唯一的知情人。”

   萧景说:“那么你一定见过幽兰契吧?里面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蓝木槿说:“我见过,还在上面签过字。那是一式四份的契约,内容其实很简单,大意是:甲乙丙丁四方本着自愿的原则,立誓终身不嫁,不与男人有染,共同生活在一起,生活费平摊。如果其中一方违背了上述条约,必将自食其果。余生会厄运不断,极其悲惨,并且来世仍然继续厄运。”

   萧景皱眉道:“就这些吗?”

   蓝木槿说:“原话我记不太清了,但大意是如此。”

   萧景说:“看起来并没有实质性的违约条款啊,她们会相信这些所谓的诅咒吗?”

   蓝木槿说:“我倒是觉得她们很**的,最起码当初是很**的。她们说,诅咒这样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萧景轻轻摇摇头,想了想说:“如果这件事只有你们五个人知道的话,那么今天晚上的那个电台电话是谁打的呢?”

   蓝木槿说:“那个声音既陌生又古怪,我听不出来是谁,可能是打电话的人故意变换了嗓音和语调。萧警官,你说凶手就是打电话的人吗?会不会就是四个姑娘之一?新版幽兰契会是旧版幽兰契的第二种可能吗?”

   萧景说:“在对案情没有充分了解之前,我无法下结论。你是我们这个案子最好的证人了。不过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会对这个案子做最细致的调查取证,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可能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希望你不要嫌我们烦哦。”

   蓝木槿苍白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个浅笑。她说:“你们可以随时骚扰我。美女警官,如果你能够做为嘉宾上我们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就好了,这么年轻美丽又聪明能干的女警察,一定会有很多话题的!”

   萧景还没有接话,沉默了半天的洛波却说:“美女编导,你不觉得我也可以上你们的节目吗?像我这么年轻帅气又聪明能干的男警察……”

   洛波还没有说完,萧景便用一个眼神“咔嚓”了洛波的话。洛波吐了吐舌头,把笔录往蓝木槿面前一推:“看看你的笔录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签字按手印吧。”

   蓝木槿瞥了一眼笔录上龙飞凤舞的字,也不细看,三下五除二签字按手印。

   萧景说:“洛波,你开车把蓝木槿送回家里。”又问蓝木槿:“你自己住还是跟父母住?回去会不会害怕?”

   蓝木槿一愣:“害怕?哦,应该不会吧,最多做几个噩梦而已。”

   萧景觉得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善良的姑娘还有几分小可爱,不禁莞尔。

   当蓝木槿终于回到家,简单洗了一下准备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虽然经常加夜班的她这个时候睡觉很平常——她做节目的后期处理时,通常一熬就是一个通宵,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让她的精神和体力严重地透支了。

   蓝木槿打了个哈欠,把回家后随手放在床上的外套捡起来,也懒得挂在衣柜里,只是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抛。

   “啪”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很响,吓了蓝木槿一跳。

   蓝木槿定睛一看,是一部银灰色的诺基亚手机。

   她只觉得当头一棒,懵了。这只手机不是刚进入老房子时从地上捡的吗?怎么就把它忘了?一定是自己当时太紧张于是下意识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蓝木槿拍拍脑袋,懊悔自己不该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遗忘,有心想给萧景打电话,又担心她已经休息了。

   好吧,明天再说吧,虽然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企图,但并非有意,萧景应该可以原谅自己。

   蓝木槿把这只手机拿在手里,随手按了几下,信息收件箱是空的,通话记录里只有那个未接的电话号码。

   这部手机是谁的呢?是与手机离得最近的徐菀苧的吗?或者……这部手机根本就是凶手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

   蓝木槿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刚才筋疲力尽的她又兴奋起来。

   她按动手机上的绿键,拨出那个神秘的号码。

   “嘟——嘟——”居然拨通了!

   蓝木槿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对方接通电话。

   

   

   5

   手机接通的提示音足足响了五声,对方才接起来。蓝木槿想,对方一定是睡着了,所以才接得迟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发出“喂”或者“您好”这样的问候语。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凭直觉,蓝木槿觉得对方是个男人。

   可是,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对方始终一言不发。蓝木槿能肯定不是信号的问题,因为她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因为夜深人静,呼吸声听得非常真切。

   蓝木槿更加激动了。对方的这种谨慎正表明他(她)的心虚,从而说明他(她)是有问题的!

   蓝木槿很想问对方是谁,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如果这样做,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对方可能并不认识自己。

   蓝木槿先挂断了电话。她害怕对方会突然问“你是谁”。她想对方或许比她更恐慌,因为对方可能想象不到手机在谁手里,也许对方就是凶手,他(她)在担心被自己亲手杀掉的人打电话给他(她)!

   蓝木槿挂了电话便去开电脑,一边开电脑一边用这部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片刻之后,自己的手机响了,蓝木槿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然后用电脑连接手机网上营业厅,在登录号码里输入来电显示号码,然后用鼠标点击“忘记密码”。

   几秒钟之后,电脑弹出一个新网页,要求输入手机号码和已提示的验证码,蓝木槿按要求操作,点击“确定”,手机立刻收到一条短信,内容便是这部手机用户的密码。蓝木槿在新的登录页面上把手机号和获得的密码输入,然后便成功地进入了手机网上营业厅。

   蓝木槿点击“我的信息”菜单,刷新出来手机用户的资料,见“客户名称”赫然写着“钟夏”!

   蓝木槿呆住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部手机会是钟夏的。蓝木槿和钟夏是很亲密的工作搭档,彼此熟悉对方的日用品,手机型号和手机号码是烂熟于心的。钟夏平日使用的是三星的一款手机,从来没有用过诺基亚手机,手机号码当然也不是这个号码。

   蓝木槿没有再多想这个问题,用鼠标点击“详单查询”。

   系统再次提示需要向手机发送验证码,片刻后,蓝木槿把手机里接收到的验证码输入网页,然后查询详单。

   等通话和短信的详细刷新出来,蓝木槿再次惊呆了——与这个手机号码有联系的号码只有一个,正是那个神秘电话。而且从通话记录看,两个人的联系极为密切,这样的情况似乎证实了一件事情——不管与钟夏联系的那个人是谁,他们很可能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对,只有情侣才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作者提醒:手机网上营业厅已经升级程序,此方法已经不适用查询详单,请勿模仿。)

   蓝木槿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断:自己和钟夏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有时候钟夏的手机响起来,她会摁断。过了一会儿,她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现在明白,她一定是回电话去了!

   蓝木槿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了解钟夏了。她一度认为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没想到……

   她一直认为钟夏是个执着的独身主义者。这不仅是因为钟夏签订了幽兰契,还因为平日里蓝木槿从来没有见过钟夏交男朋友。虽然追求钟夏的男人形形色色,手段五花八门,但是钟夏从来不为之所动。

   蓝木槿在进入梦乡之前,破天荒没有想到周园并且为此难过。

   其实她不想为他难过,可是难过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情绪,越不想就越难过。

   第二天上午,蓝木槿起床有点晚,所以迟到了几分钟。当她踏进电视台大门的时候,电视台里已经像煮沸的开水锅,每个人都在谈论着钟夏死亡的消息。还好,他们都不知道详情,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蓝木槿就是凶案的目击人。

   因为睡眠不足,蓝木槿的头有点晕。她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找了个事由溜出电视台,到警队把手机交给了萧景。

   萧景并没有责怪蓝木槿,相反显得很高兴。对萧景来说,这个手机是一个很好的线索。蓝木槿并没有把已经查到手机户主姓名的事情告诉萧景,因为查到那些东西对萧景来说轻而易举,而且即使蓝木槿说了,萧景也会再查一次的,所以就当给她留个悬念吧。

   虽然蓝木槿猜想萧景昨天夜里肯定通宵工作了,但是萧景的脸色却很好,精神很饱满,这样的身体素质又是跟她林黛玉似的外表南辕北辙。

   蓝木槿回电视台之前给郁珺打了个电话,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郁珺表示自己今天没空,改天再说,并问蓝木槿昨天晚上听没听她的节目。

   这正是蓝木槿求之不得的话题,她立刻说:“听了,您解答问题非常到位,犀利又不失睿智,我今天晚上会继续听的。”

   郁珺说:“我觉得,你可以扮演一个普通听众打我们的电话,这样不仅可以和我直接交流,而且还得到了一次心理咨询的体验。”

   蓝木槿兴奋地说:“好啊,郁博士,您能听出我的声音吧?”这样问的时候,蓝木槿想的是:周园、周园、周园。自己会把感情困惑说出来吗?又会得到实质性的帮助吗?嗯,也许可以试试。

   郁珺说:“能,只要你不故意变声,那我就听得出来。”

   蓝木槿赶紧问:“郁博士,昨天那个故意变声的听众的电话,您是如何看待的?”

   郁珺停顿了一下说:“哦,那个电话呀,肯定是无聊人的恶作剧呗。我们常常会碰到这样的听众,都习惯了。”

   蓝木槿知道郁珺没有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萧景他们肯定已经到电台调查了。电台的电脑里可以调出昨天晚上那个电话的录音,查到那个电话号码,而郁珺做为当事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接受警方的询问。不过,郁珺不说实话并不代表她虚伪,她也是在履行保密的责任吧。

   蓝木槿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把电话打到林章那里,问一下林章对昨天晚上那个电话的看法,林章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林章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况且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啊,也不好意思向郁珺要。

   这样想的时候,蓝木槿突然有了主意——今天晚上不是要打热线电话吗?到时候……对,就这样做!

   周园仍然没有打电话过来,蓝木槿的那个“周园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决不给周园打电话”的信念在午后全面瓦解。

   因为如果她不给周园打电话就会六神无主,什么也不能做,一刻也不能扛。蓝木槿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一通之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胸的手机号码。

   蓝木槿不明白自己此刻拨周园的电话,为什么还会在拨通前的那一刻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正如她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这么爱周园。不去爱周园、不去想周园、不去因为周园难过,这些事比登天还难。

   “喂,你好。”周园的声音传过来,不带一点感情色彩。那句“你好”,更是在瞬间将蓝木槿抛到了千里之外。

   蓝木槿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有事吗?”周园问了一句。背景很吵杂,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比如饭店。

   “没事。”蓝木槿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满腹的委屈憋在喉咙里。

   “哦,我在陪客户吃饭,没事我先挂了。”周园的声音很大很清楚,可是蓝木槿却觉得很遥远很虚幻。

   “周园,”她终于说了出来,“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园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什么日子?不记得了。”

   蓝木槿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此刻她正走在大街上,却顾不得路人的侧目,连眼泪都不擦。

   蓝木槿不说话,其实是说不出话来。今天是她与周园认识三周年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周园怎么会想不起来?如果想起来却故意要说不记得,那还不如干脆忘记了。

   “怎么了?我正忙着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周园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了。

   蓝木槿说:“没事,你忙吧。”然后就把手机挂了。

   蓝木槿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整颗心被咸涩的海水漫过,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形容的痛苦。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整个人被这种情绪掌控着,无能为力。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周园一向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他这个样子的时候,蓝木槿根本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个时候,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上加错。

   

   

   6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您收听夜之声,我是林章。今天依然是由我和郁博士一起接听您的电话。如果您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们聊聊,我们的热线电话是……”一串流畅得不能再流畅的声音,就像一条小溪叮叮咚咚地从山上流淌下来。蓝木槿抓着手机,开始拨号。

   占线……还是占线,看来这个热线还真是名副其实。蓝木槿趴在床上不厌其烦地拨号,二十分钟后,终于拨通了。

   接电话的女声自称是导播,很客气地让蓝木槿关掉收音机,用听筒收听他们的节目,很快就会轮到她。前一个打电话的人就快说完了,蓝木槿忽然有一点儿紧张。

   “这位朋友您好,请讲!”是林章的声音。这一次,声音直接从手机里传出来,因此非常真切。

   蓝木槿放松了许多,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让她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讲得很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林章耐心地听蓝木槿讲完,才问:“你确信你还爱着他吗?”

   蓝木槿很肯定地说:“爱。不爱我为什么会为他难过呢?”

   林章说:“可是我觉得你根本不愿意为他难过。如果你真的爱他,你会认为自己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不开心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蓝木槿有些呆。她忽然觉得林章说得有一些道理,然而还是无法接受。也许是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不爱周园。

   郁珺说话了:“这位姑娘,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你爱不爱他,而是他爱不爱你。林章觉得呢?”

   林章说:“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爱不爱,然后再去考虑对方爱不爱。”

   郁珺说:“我不太同意林章的观点。如果对方不爱自己了,自己爱不爱对方这个问题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林章说:“可是,如果她根本不爱对方了,纠结对方爱不爱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蓝木槿听着他们俩一人一句,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郁珺肯定早就听出来自己是谁了。所以郁珺肯定以为自己说的这些都是编出来的。蓝木槿突然觉得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说心里话了,干脆编个故事得了。只是那个林章会很无辜,他肯定不知道真相。

   只听郁珺问:“姑娘,那么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呢?”

   蓝木槿说:“说实话,我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答案一直是肯定的。所以,现在只剩下另一个问题了,不再有重要不重要之别。”

   郁珺听了似乎有些得意,觉得蓝木槿是有意在配合自己,于是说:“姑娘,不好意思,我从你的讲述中实在感觉不到他对你有多爱。你知道大部分男人是不会主动开口说分手的,他们只是等着女人开口,这样便不必承担责任,更不必背负骂名。”

   蓝木槿说:“郁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直言不讳。可能是我一直在骗自己。我要想想清楚。”

   林章突然说:“郁老师,关于这个问题我有另外一种看法。我觉得那个男人未必不爱这个姑娘。判别男人是否爱一个女人,看他做什么比听他说什么更有价值。有的男人是不喜欢表达的,特别是在一个优秀的女人面前,往往会将自卑表现成另外一种方式,这就是若即若离。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留住女人……”

   蓝木槿忽然觉得胸中有一股细流涌出。林章今天的话虽然不一定对,却很有道理。还有,也许他是对的?还要好好地想想。

   郁珺说:“林章说的这种男人在现实里是有的。我的观点是,这种男人虽然用若即若离的方式来留住女人,说明他还是爱女人的,但这种男人的本质是很自我的,与其说他爱这个女人,不如说他爱这种感觉,或者说,他爱的根本只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爱女人,又怎么会故意让她伤心呢?如果他真的爱女人,女人伤心的时候,他会比女人更伤心。”

   林章说:“郁老师的这段话我是同意的,这位听众朋友可以参考一下。我觉得吧,两个人相爱,肯定是其中一个爱对方多一些的。关键呢,就看爱得多的一方愿意不愿意承受这种委屈,所以,我还是觉得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挂了电话,蓝木槿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一会儿觉得林章是对的,要以自己的感受对待;一会儿觉得郁珺是对的,要用客观的事实分析。她没有想到这个电话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把问题搞得更加复杂了。

   蓝木槿睡觉前在等一个电话,不是周园的,而是林章的。

   她在刚打通电话时,请求导播转告林章,她知道幽兰契的第一手资料,请他与自己联系。导播答应转告。

   手机响了,却不是林章,竟是周园。

   看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蓝木槿揪紧的心忽然松弛了很多。周园总会在蓝木槿濒临绝望的时候出现。

   “蓝蓝,”周园的声音恢复了温柔,“睡了没有?”

   蓝木槿的心一软,低声说:“还没有。”

   周园说:“蓝蓝,听说你们电视台的主持人钟夏出事了,今天全城都在议论这件事,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蓝木槿说:“你怎么也会这么八卦呢?钟夏死了,而且,我昨天晚上就在现场。”

   周园的声音抬高了几度:“什么?你也在?怎么回事?”

   蓝木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周园听。

   周园一直没有说话,等蓝木槿讲完才说:“蓝蓝,你也太胆大了,一个人就敢往老房子里钻,如果凶手没有走怎么办呢?还有,你不要再去关心这件事了,你要忘了这件事,因为这件事与你无关。”

   蓝木槿说:“可是钟夏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死得太离奇了,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怎么能安心呢?我现在都不敢睡觉,害怕梦到她,害怕她的鬼魂来找我,说自己死得冤,要我给她报仇……”

   “蓝蓝,你真的受刺激了,你要保持冷静。我把手头的这个项目忙完就去看你,你先乖乖睡觉……”

   挂了电话,蓝木槿觉得一颗沉入海底的心缓慢地浮了起来,连日来的焦虑消失了大半。她躺在床上,开始想象和周园相聚的场景。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就在蓝木槿滑入梦乡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响了。她再次以为是林章打来的,却是萧景。

   “木槿,不好意思这时候吵醒你。”萧景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天知道她是不是可以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吃不睡一直精力充沛地工作。

   蓝木槿说:“萧警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萧景说:“昨天晚上我不是说那四个受害人中有一个人没死吗?”

   蓝木槿兴奋地问:“是谁?”

   萧景却说:“你想知道吗?”

   蓝木槿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当然想啊!难道你这么晚打电话来,不准备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萧景说:“我今天晚上不告诉你她是谁,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蓝木槿疑惑至极:“为什么让我一起去?我能帮你做什么?”

   萧景说:“据说那个幸存者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担心她不能很好地跟警方合作,而你是她的朋友,可以起到帮助我们双方沟通的作用,所以我请求你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

   蓝木槿说:“那好,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萧警官,你不会一直没有回家休息吧?”

   萧景笑了:“休息是休息了,不过没回家倒是真的。我现在就回家睡觉,明儿一早见。”

   挂了电话,蓝木槿不禁嘀咕上了。萧景要自己和她一起去医院看那个活下来的人,究竟用意何在呢?

   肯定不会像她说得那样简单。萧景怎么会没有好的办法与当事人沟通呢?那么——

   难道是自己做为幽兰契的知情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做为这次命案的唯一目击者,又与几位被害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萧景把自己列为嫌疑人了?

   所以,假如自己真是凶手的话,那个活下来的人肯定会有异常反应的。反之,自己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蓝木槿不禁百感交集。她很佩服萧景的神机妙算,同时被萧景吊足了胃口,极其期待明天的行动。

   现在,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活下来的人是谁呢?是徐菀苧还是田溪?还有,貌似已经死亡的祝若和钟夏是不是也有“复活”的可能?特别是钟夏……如果真的是钟夏……

   

   

《幽兰契》章节试读推荐

   7

   蓝木槿一早就向领导汇报了工作,然后找了个借口溜出电视台。这两天因为钟夏的死,台里几乎乱了套。还好,同事们仍然不知道蓝木槿是凶案现场的目击人,所以她倒是避免了许多麻烦。

   蓝木槿一边出电视台的门一边给萧景打电话,才知道萧景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他们没有开警车,因此没有引起注意。

   开车的是洛波,黑色皮夹克,白色拉链领毛衫,超短发,高鼻梁,黑皮肤,堪称十足的帅哥;萧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白色毛衣外套,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背着一只黑色的挎包,头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却是百分百美女。

   蓝木槿倚在车门上调侃他们:“你们是要拍电视片吗?”

   洛波一挺胸脯:“很帅吧?像偶像剧男主角吧?”

   蓝木槿说:“不是拍偶像剧,是拍广告片啊,感冒药白加黑,嘻嘻。”

   萧景微微抿着嘴角,一点也不介意蓝木槿的调侃,相反很受用的样子。洛波开车前回头瞟了一眼蓝木槿,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蓝木槿穿着宝蓝色风衣,披肩长发垂在胸前,是令很多男性喜爱的清纯婉约的模样。

   一路上只听见洛波和蓝木槿谈笑风生,萧景很少说话,只在下车的时候跟蓝木槿说:“木槿,一会儿见病人的时候,我会告诉她没有死人,所有的人都救活了,你一定要配合我,不要穿帮了。”

   蓝木槿没有问萧景为什么要这样欺骗“那个人”,而是在心中暗自揣测。她猜想萧景是担心“那个人”故意隐瞒或者编造事实。想想看,假如“那个人”知道只有自己活下来,其他的人都死了,那么她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根本就没有顾忌了。再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那个人”就是凶手,那么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蓝木槿跟着萧景和洛波走进病房,一眼看到了田溪。

   是田溪,她还活着!那个性情温顺、外表纤弱的杂志画手。蓝木槿的眼前忽然蹦出一幅画面——灯光暗淡的餐厅里,桌子上摆着几盘吃了大半的菜肴,菜肴旁边趴着一个姑娘,头发都掉进了盘子里。她的脸只能看到小半张,白而瘦。身体也很纤瘦,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睡衣睡裤……

   蓝木槿打了一个寒战之后,定睛再看眼前的田溪,发现她看起来竟然出奇的健康,根本不像死里逃生的样子。她坐在床上,被单蒙着下身,上身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细长的一缕盈盈绕在颈边,大约是才喝了点热水,白晳的小脸上竟然浮出了一片红云。

   萧景和洛波对望一眼,也觉得意外,这与昨天深夜从医院得来的消息大相径庭。昨天夜里,守在医院的警察说田溪虽然活了过来,但神智不清醒,精神也很差劲。看来医生的医术还不错,才一夜之间,田溪看上去竟然好端端的,对比另外三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姑娘,这真的算是奇迹了。

   萧景很有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并且介绍了洛波。田溪懵懂地朝他们俩点点头,似乎是觉得他们不像警察吧。然后,她把目光投向蓝木槿,露出惊疑的表情:“木槿——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景说:“木槿是来看钟夏的,顺便也来看看你。你们不是老同学吗?”

   蓝木槿点点头:“是啊,田溪,咱俩有两年没有见面了吧?”

   田溪原本恬静的神色突然变得不安,语调急促地说:“来看钟夏?不!你们骗我!钟夏已经死了!”

   三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萧景见田溪这么说了,也不再绕圈子:“你是怎么知道钟夏已经死了?是不是你失去知觉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田溪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萧景说:“我今天早上用手机看本地新闻了。钟夏死了……新闻上说我们四个人都死了,我也死了……”

   这个时候蓝木槿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田溪为什么活下来了?她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景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警察,一上来就被当事人戳穿了谎言,面子有点过不去。却听洛波对田溪说:“你真幸运,她们三个人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来。”

   田溪呆了片刻,问:“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回答她。蓝木槿此刻跟田溪同样好奇,虽然自己是凶案的第一目击人,但是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们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看到伤口,没有看到血。事实上,这样的场景更让她感觉恐惧。同时,更让蓝木槿不解的是,为什么唯独田溪没死?还有,她现在虽然半躺在床上,但蓝木槿相信她能够活蹦乱跳地下床。

   田溪见没人回答她,又问:“她们是被大蜘蛛咬死的吗?”说“大蜘蛛”的时候,田溪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

   蓝木槿一骇,她最害怕蜘珠蟑螂什么的。不过她觉得田溪的话很奇怪,蜘蛛再可怕也不可能咬死人啊!她看看萧景和洛波,见他们也有同样的迷惘。

   萧景仍然没有回答,只是对田溪说:“你现在把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讲出来吧,这对我们破案很重要。”

   田溪点点头,不再纠结那些问题,开始讲述。

   那一天,田溪几乎一整天都在二楼的大工作间画插图。那个大工作间以前是个大客厅,四个姑娘总会在里面搞一些娱乐活动,也会叫上别的朋友——蓝木槿就曾经是那里的客人。后来,她们渐渐对玩乐的事意兴阑珊了,那间大房子就被改装成工作室。不过除了田溪,另外三个姑娘都是职业女性,她们的工作台通常都是装装样子,只是偶尔去上上网。大部分时间,只有田溪一个人在那里画插图。

   因为田溪是自由职业者,并且温柔贤惠,所以平日里做晚饭的事情就归她了。前天她像往常一样精心准备好了晚饭——四个菜:辣子鸡丁、蒜蓉西兰花、橙汁山药和椒盐茄丝,还有白米饭和一个名字很长的汤:银耳红枣莲子山药汤。

   田溪做完饭之后是八点。她把饭放在厨房,回自己的卧室里看了会儿书。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她听到楼下有动静,知道她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三个女强人加一个自由职业者,她们的晚饭一向会这么晚。

   但是真正吃晚饭的其实只有三个人:田溪、钟夏和徐菀苧。祝若是舞蹈老师,工作完毕就不再进食,这样才能够保持魔鬼身材。不过,祝若每晚都会盛一碗田溪褒的汤带回二楼喝,既美容又养颜。

   那本书写得很有趣,所以田溪就多看了一会儿才下楼吃饭。田溪下楼的时候大约九点二十,另外三个姑娘都吃完了,不在餐厅。田溪经过工作间的时候,看到祝若趴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大概在玩电脑。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徐菀苧捧着一只碗在看电视。她没有看到钟夏,她可能已经吃完饭回自己的卧室了。

   餐桌上就剩下田溪一个人了,她慢慢享用着自己做的晚餐。那盘蒜蓉西兰花很好看,翠绿的花朵上像是落满了雪花,她用筷子夹了一块,送进自己的嘴里。

   西兰花刚入口,田溪便觉得一切突然异样起来。有什么是不对的!她下意识又去看那盘西兰花的时候,发现盘子边沿有一大团灰色的东西正在动。

   她定睛看去,这一看便是魂飞魄散。那一大团灰色的东西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蜘蛛!蜘蛛足有十几公分长,全身布满暗红色的绒毛,胸部和四肢的绒毛透着紫红色的光泽。蜘蛛的八条长腿在不断地动弹着,关节的轮廓十分明显,上面布满一段一段的花纹。蜘蛛的身体十分灵敏,在餐桌上爬过,朝着田溪的方向……

   它要来咬我了!这是田溪昏倒前的想法。这种想法比她对蜘蛛外型的恐惧更甚,想象中的尖利牙齿,以及剧毒的唾液已经击败了这个可怜姑娘的意志。

   

   

   8

   田溪的叙述令在场的三人脊背发凉。

   “蜘蛛精!”蓝木槿大叫一声,手心里都是冷汗。如果田溪说的是真的,那么,前天夜里,就在那座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老房子里,不仅有数具女尸,还有一只可怕的大蜘蛛!

   当蓝木槿失魂落魄地奔走在几个房间里的时候,那只大蜘蛛在哪里?它是否静静地待在角落里注视着蓝木槿?如果它也扑上去……

   萧景握住了蓝木槿的手:“别怕,那只蜘蛛是不咬人的。”

   田溪立刻摇头:“不!它咬人!它咬了我,还咬了我的朋友们!她们都被它咬死了!”

   田溪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绯红,可以看到她皮肤下细小的粉红色血管。

   洛波说:“它没有咬任何人,你的朋友们并不是死于你所说的蜘蛛。”

   田溪问:“那我呢?”

   蓝木槿才知道,原来田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波说:“大小姐,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是被蜘蛛吓昏过去的。”

   田溪的身体虽然纤瘦,却有一双大圆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瞪着洛波,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说:“对,我的确是没有受伤。那……我的朋友们,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洛波不答反问:“你说,那天的晚饭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对吗?”

   田溪说:“是的,除了节假日,晚饭都是我做。”

   洛波又问:“那几样菜你都吃了没有?”

   田溪一怔,急得语无伦次起来:“警官,难道是菜……不会的,那几样菜我全吃过!我做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再说我会自己尝尝味道的,是吧?”

   洛波不露声色,又问:“汤你也喝了?”

   田溪又一怔,想了想,摇头:“汤我做好之后没有尝,因为太烫了。吃饭的时候,我盛了一碗,但是一口还没有喝就看到大蜘蛛了。警官,是不是汤有问题啊?你们,不会怀疑……我……”

   田溪的声音哽住了。蓝木槿觉得她像是被吓坏了。但是——蓝木槿又想,如果真的是田溪有问题,她完全可以这么演戏。

   刚才洛波说到了汤,特别问了田溪有没有喝汤。难道是汤有问题?田溪说她没有喝汤,这就是她还活着的原因吗?

   萧景问:“那天晚上谁是最早回来的?谁是最早去餐厅吃饭的?”

   田溪说:“我在卧室里看书,所以并不清楚楼下的事。我刚才说了,我去吃饭的时候,祝若在工作室,徐菀苧在客厅,钟夏在自己的房间。”

   蓝木槿想,这样的布局跟自己看到的死亡现场是一样的。

   萧景说:“田溪,我听说你们四个人在五年前签下了一个契约,叫做‘幽兰契’,有这回事吗?”

   田溪一怔,看了一眼蓝木槿,目光复杂。蓝木槿避开了她的目光,心里微微不安。当初,蓝木槿是幽兰契的唯一知情人和见证人,她有义务保守秘密的。田溪一定认为是蓝木槿出卖了她们。

   田溪对萧景说:“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人的私事,我可以不告诉你们的,是吧?”

   萧景不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听说过幽兰契吗?”——听不出来男女的怪声音。

  “这位听众朋友,请问您有什么困惑吗?”——男主持人的声音。

   “如果你要听我的困惑,你要先知道什么是幽兰契。”——怪声音。

   “我没有听说过,郁博士也没有听说过,我想我们的听众朋友也很少有人听说过,所以您能够告诉我们吗?”——男主持人的声音。

   “想知道的话,上网搜索一下就会有答案。其实,知道不知道幽兰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们,新版幽兰契已经被我终结了!五年前签下幽兰契的四个女人全死掉了!这就是幽兰契女人的宿命!”——怪声音。

   几秒钟的安静,然后是电话断线的“嘟嘟”声。

   “我希望刚才的电话只是一个无聊者的玩笑而已,当然我们会追查这个电话的来源。现在我们来接听今天最后一位朋友的电话……”——男主持人的声音。

   此刻,蓝木槿再听到这段电话,比当天晚上的那种惧怕更甚。当天晚上,蓝木槿觉得那也许是一个无聊之人的恶作剧,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这个电话是真的。

   此外,蓝木槿听到主持人林章的声音时,在想,为什么林章还没有跟她联系呢?是他对幽兰契不感兴趣呢还是认为自己在骗他?

   田溪听这段录音时,不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也张得圆圆的,那神情好似一条鱼。

   萧景见田溪不说话,于是问:“这段录音是当天晚上广播电台的直播电话,你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的吗?”

   田溪使劲摇头:“我不知道!”

   萧景又问:“你能够听得出那个人的声音吗?”

   田溪继续摇头。

   萧景说:“如果声音听不出来,那么从语调上能不能听出来呢?”

   田溪想了想说:“语调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谁都能说得来,我怎么能听出来呢?”

   蓝木槿插话了:“萧警官,你们难道不能根据录音来进行技术分析吗?最起码你们可以用钟夏留在节目里的录音来比较,这个应该不难吧?”蓝木槿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田溪,萧景明白她这个眼神的意思,那是提醒自己这个地方还有田溪这个大活人,又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对比。

   萧景说:“这个我们早就想到了,但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分析之后无法得出结论,因为那个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是通过特殊的声音转换软件处理过的,因此已经没有对比的价值了。”

   萧景又问田溪:“这个‘夜心声’节目你听过吗?”

   田溪说:“以前常听,这两年听得少了。”

   萧景问:“其他几个人呢?”

   田溪说:“我们以前是四个人一起听的,不过从来没有打过热线电话。不,也许她们中的某些人背着其他的人打过电话也未可知。”

   萧景说:“好了,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们,幽兰契是怎么回事。”

   田溪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开始回忆往事。

   五年前,钟夏、徐菀苧、祝若和田溪大学毕业不久。本该是阳光铺道、前程似锦的美好岁月,可是,她们四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失恋了,成了年轻的弃妇加怨妇。

   同样的心情让她们每天都在一起互相安慰。那个时候祝若住的房子最大,因此后来另外三个人干脆搬到她的房子里,四个人挤在一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就互相倾诉,互相发泄,互相安慰。可是不久之后的一个深夜,四个人喝醉了,在屋子里唱歌,被好几个邻居抗议。于是,徐菀苧提议她们干脆在市郊租一套独立的房子,那里的房租相对便宜,更重要的是她们有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没想到,这个简单的提议很快升级。是钟夏偶然从网络坛论上翻出来一个阵年旧贴,上面讲述了本市西凉村四个老太太签下幽兰契,相伴大半生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凄凉而又恐怖,但是钟夏不在意,她向往的是四位老太太的生活方式。几十年前,她们就可以用这么惊世骇俗的方式标榜女性的独立、尊严和价值,为什么现在对男人彻底失望的她们不能效仿呢?

   于是,徐菀苧便提议她们也这样做,结果“一呼三应”,四个人情绪高涨,对规划中的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她们制定出了独身计划,从日常生活、财产和收支制度、责任、义务、约束等方面做了规划,这便是“新幽兰契”。

   田溪讲到这里的时候,洛波插话:“田溪,你能不能详细讲一下幽兰契的具体内容?或者,你把这个契约的原件让我们看看。”

   “不可以,”田溪用温婉却是坚决的语气说,“这个契约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能给其他人看,这一条本身也在契约当中。再说,蓝木槿当时是我们的见证人,她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蓝木槿感觉自己又窘了一下。

   “可是,”萧景说,“签订契约的四个人已经有三个人不在了,换句话说,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暂时过单身的日子了,这份契约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看?”

   田溪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会坚持到底。”

   萧景说:“田溪,你不要固执。你要明白,对我们的坦白跟能否洗清你的杀人嫌疑非常重要。”

   田溪一凛:“警察姐姐,你是怀疑我杀了人吗?我怎么会……”

   萧景说:“要想我不怀疑你,那你必须告诉我,幽兰契到底在哪里?内容是什么?”

   田溪终于不再坚持,她说:“契约我们人手一份,我的就在房间的柜子里放着,她们的就不知道了。”

   萧景点点头,又问:“内容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田溪就讲了幽兰契的内容,跟蓝木槿所说倒是基本吻合。

   于是萧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田溪:“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关于幽兰契,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你们是因为一时的失恋之痛才决定这样做的。难道这五年里,就没有一个男人让你重新对爱情恢复信心吗?”

   田溪说:“没有。我对男人早就失去信心了,对于幽兰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萧景问:“那么其他人呢?她们有没有表露出悔意?有没有再爱上一个男人?”

   田溪摇头:“没有!我们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萧景和洛波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一些疑惑,还有一些无奈。

   

   

   9

   晚上,林章独自主持“夜心声”节目。郁珺白天打来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晚上不能来直播室了。

   因为郁珺不在,林章比往常多了一点自由。自己主持节目有种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感觉,这让他很享受。

   一到直播室,导播甘茉儿就扔过来一份记录:“章鱼,你自己看看,你又招惹了多少无辜的小姑娘,这全是她们这两天在电话里托我给你的留言,你自己慢慢儿看哈。”

   林章“嘿嘿”一笑,把记录随手放在话筒边,打开电脑,进入工作状态。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您收听夜心声,我是林章。今晚因为郁珺博士有事不能来直播室,所以就由我独自陪伴大家。我今天会打开新浪微博与大家一起互动。如果您有要与我们一同分享的心情,除了打来热线电话之外,也可以在我的微博里留言。我的微博ID是“夜心声林章”,有微博的朋友们可以与我互粉、互动。”

   说完开场白,林章放了一首老歌《青梅竹马》,然后跟导播间的甘茉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可以接进听众电话了。

   然后,他的眼睛随意地从话筒边的记录上扫过。忽然间,心跳的节奏异常地波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发现那三个字果然是“幽兰契”。

   林章急忙抓起记录,那行字是这样的:蓝女士表示自己有关于幽兰契的第一手资料,请你与她联系,手机号码***********。

   林章想都没想就抓起了电话听筒,但很快又放下了。他看见甘茉儿在向他做手势,示意已经有听众的电话接进来了。林章只好暂时忍住与蓝木槿通话的欲望,开始认真工作。

   接电话的间隙,林章会把每一个电话的主要内容发在微博上,供大家讨论。微博的右上角会动态地显示新的评论条数和新的粉丝数。林章在刷新评论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一个叫“红蜘蛛”的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死了两天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林章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手里的鼠标已经点开了红蜘蛛的微博。他看到红蜘蛛的微博上一分钟前刚刚也发了相同的一句话:她死了两天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除此之外,这条微博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是个女人。林章好奇地点击图片使其放大,当他看清楚照片里的女人时,不禁惊呆了。

   照片里是一个身穿天蓝色舞裙的女人,白皙、修长,一头黑色的长发像云朵一样飘起来。上身的薄纱胸衣紧紧束缚着丰盈的双峰,露出纤细的腰肢和柔美的小腹。下身长长的裙摆被她的右臂掂起来,像孔雀的玉屏。左臂在空中伸展,宛如白天鹅的长颈。

   她的脸出奇的美,脸型和五官像西方人那样立体生动,却不失东方人的典雅。林章一边欣赏照片里的美女,一边点击鼠标右键,将此图保存在电脑硬盘上。

   然后,他想,这就是这个叫红蜘蛛的人说的死去的女人吗?怎么可能?

   他刷新了一下红蜘蛛的微博,想看看他有没有发表新的言论,却发现那条微博不见了。

   林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刷新了一次,还是没有。他去看红蜘蛛以前发出的文字,发现多数都是转发别人的信息,原创的内容也与那个女人无关。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接听下一个听众的电话了,于是只好暂时停下来。等他接完了电话放音乐的时候,又去刷新红蜘蛛的微博,发现他又写下了这么几句话:

   刚才忍不住把她的照片传上来,因为太想她了。我错了,不该发她的照片,她的美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人死不能复生,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这几句话令林章重新激动起来。这个女人真的死了吗?就在两天前?

   莫非这个女人就是四名被害女子中的一个?红蜘蛛说他害了她,难道红蜘蛛便是凶手?他不止杀了一个人,是杀了四个人……

   林章握鼠标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激动。他只是想,等节目一结束,他就给那个姓蓝的姑娘打电话,直觉告诉他,她没有骗他。

   然而林章不知道,此时此刻,坐在电脑前面的蓝木槿也在研究这条微博,握鼠标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激动。

   只是,蓝木槿也不确定红蜘蛛所说的“她”是不是在幽兰契里死去的女人。只因为蓝木槿的手比林章慢了一会儿,所以她没有在红蜘蛛删掉那张照片之前看到,因此并不知道“她”的模样。

   蓝木槿关注了林章的微博,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发条私信给他,就接到了林章的电话。她原以为他把自己忽略了,或者根本就不关心什么幽兰契。其实她错了,林章不仅关注了,而且是极其关注。

   “你好,是蓝女士吗?我是青城广播电台的林章。”

   “啊……噢,你好!我刚刚在听你的节目呢。”

   “是吗?你说你知道关于幽兰契的事情?”

   “对啊!我可是第一目击人。”

   “那……我们能不能见面聊聊?”

   “嗯,聊幽兰契吗?”

   “是啊,如果你想畅谈人生也可以啊。”

   “呵呵,那你说个时间吧。”

   “明天好吗?如果可以,我明天再跟你联系。”

   “行,那我等你的电话。”

   蓝木槿和林章的首次通话很快就结束了。电话让蓝木槿很意外,就像她刚才看到他的照片那样。

   刚才,由于蓝木槿那非同一般的好奇心,她从林章的微博进入了他的网络相册,看到了他的照片。照片里的林章是阳光少侠的形象,因为他喜欢穿白衣;又有文艺男青年的气质,因为他不笑。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帅,虽然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应该长什么样子,但是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是个长相普通而且喜欢笑的男人,事实却完全不同。

   这让蓝木槿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她是一个害怕与陌生帅哥打交道的姑娘。

   

   

   10

   第二天,蓝木槿在机房里忙了一整天,制作最新一期的电视节目。她的QQ一直隐身挂着,却单单为周园设定了隐身可见的功能。可是周园的头像一直都是灰色的,手机上也没有他的电话和短信。没有周园的消息,蓝木槿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缺氧。对于蓝木槿来说,周园就是她的精神氧气。

   蓝木槿只好安慰自己,周园在忙着自己的项目,忙完就可以来陪自己。可是,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蓝木槿突然发现周园的QQ签名换掉了。从“想你时你在天边”换成了“一切转眼即逝”。

   原来周园在线上,只是对自己隐身了,装不在线。如果装到底也行,偏偏露了馅。

   还有,他换的这个签名是什么意思?

   蓝木槿只觉得自己连鱼都不是了,成了一只被翻了身的海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从机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听见窗外怒吼的风声。大风足有七级,她往窗外看了看,见树木都被风刮得变了形。

   她忽然想起来一会儿要跟林章见面,有点苦恼如何在这样的大风里保持优雅形象。天公不作美,人还得收拾一下。蓝木槿拿了洗面奶去洗手间洗了个脸,让皮肤和心情都清爽了许多,然后悄悄躲在工作台的隔断后化了个淡妆。蓝木槿平时不怎么化妆,遇到重要的场合才化。化了淡妆的蓝木槿还是有点心虚,不知道自己到底够不够漂亮,会不会被那个帅哥轻视。

   一出电视台的门,蓝木槿就知道自己收拾得再好看也白搭了。狂风直接就把她梳理整齐的头发掀成水草状了。蓝木槿一边躲着风走,一边把风衣的帽子拉上来盖在头发上。这样多少会好一些吧。

   林章约定的地方是一家书店,叫“浮想书屋”,出租车拐了好几个弯才找到。蓝木槿有点奇怪林章为什么把她约在书店里,不过她一看到书店,就立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青石板的小路,牵牛花和葡萄藤。葡萄藤上挂着小小的红色灯笼。

   蓝木槿推门而入,耳边呼啸的风声立刻换成了轻柔的音乐。书店里,一边是书架,另一边是休息区。几张矮脚的桌子,一圈泛黄的木架,古旧的藤椅。

   桌边站起一个年轻的男人,朝着蓝木槿招手。蓝木槿一眼就看出来是林章,与照片上的他很像,却又不十分像,因为此刻的林章在笑。原来他是会笑的,这才对嘛。

   蓝木槿向林章走过去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由于职业原因,她跟陌生人打交道是长项,可是偏偏在陌生的英俊男性面前会拘谨,比如面前的林章。

   两人落座。林章把一杯可乐推到蓝木槿面前说:“我喜欢喝可乐,如果你不喜欢,那这杯就是我的了。”

   蓝木槿说:“我也喜欢可乐啊。”然后用手把杯子微微挪了一下位置。林章注意到,蓝木槿的手微微有些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于是说:“啊,可乐都放凉了,要不我再热一下?”

   蓝木槿笑起来,立刻放松了很多。

   许多天之后,林章问,你第一次见我为什么会那么紧张?蓝木槿说,有吗有吗?林章说,手都抖了还说不紧张?蓝木槿说,都怪你是帅哥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狼狈?大风把我刮得没有人样了。林章说,没有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好看,你的样子和性格都是我喜欢的类型。

   蓝木槿穿的是军绿色布风衣,里面是蓝白色条纹衫。长发及腰,原本的直发被风吹乱了,倒吹出了很具风情的微卷发。林章穿的是白色运动衫和天蓝色牛仔裤。他留着韩寒式的微长发,高鼻梁长下巴,很像卡通片里的美男造型。

   在书屋的桌子边,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然后步入正题——幽兰契。蓝木槿要林章先讲,林章也不客气,就从那晚他和郁珺主持节目时的那个电话讲起。

   那个电话之后,林章和郁珺在网上查阅了关于幽兰契的资料,当然只是旧版幽兰契的资料,是那四个老太太的。而且网上只是一些人在道听途说,并没有令人信服的结论。

   所以当林章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打算报警时,郁珺却说,警方不会凭一个无根无据的电话立案的,何况,她只是觉得那是个恶作剧而已。林章想想,郁珺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作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在被窝里便被电话吵醒了,是他的中学同学洛波。

   洛波在电话里问昨天的节目里有没有一个神秘的人打进电话,说到幽兰契的事情。林章连声说有的时候,不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真的出事了?林章问洛波。洛波说,对,出事了,死了几个姑娘。

   接下来,洛波和林章在电台碰头了。和洛波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女警察,看起来美丽柔弱,说话却简洁利落。

   林章在电脑里把昨天的节目录音找出来,给两个警察复制到U盘里,然后又在甘茉儿的工作日志中找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做完这一切,林章追问洛波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死的是什么人,可是洛波那家伙居然装深沉,一字也不再透露,把林章气得想把当年的铁哥们揍一顿。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章给洛波打了好几个电话。洛波没能摆脱林章的纠缠,于是答应给他讲幽兰契的案子,只不过,不是新版幽兰契案,而是旧版幽兰契案。

   林章表示,旧版也行啊,那四个老太太的死亡之谜简直让他魂牵梦绕了。

   昨天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家书店,洛波跟林章讲述了旧版幽兰契的案子。其实洛波基本上也是现学现卖,新版幽兰契案发生之后,洛波和萧景便向上司董渊申请,调来了十五年前的卷宗。

   整个案子的真相比民间流传的居然还要复杂,还要诡异。

  那四个老太太虽然一直住在那个村落,但是她们并不是那个村子的人。按当时村民的话说,她们是城里人。她们到了那个举目无亲的村子后,在那里种田、种菜、栽果树,自给自足,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出事那天是1996年的冬天。那个冬天特别冷,一场大雪之后,整个村庄被雪湮没。人们都待在自己家里烤火取暖,几乎没有人出门。所以,四位老太太的尸体直到几天后天晴雪融才被发现。四位老太太死的时候都穿戴整齐,直挺挺地并排横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还盖着棉被。她们的尸体都有一定程度的腐烂,面容也很可怖。

   整个村庄都震惊了,村民们全部跑去围观,因此现场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村民之间开始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这一辈子不嫁人的四个老处女结伴转世投胎去了。不过她们干净的身体和灵魂一定会有好的归宿,不会再投胎做人,而会留在天上当仙女。

   稍微有些文化的村民认为她们是一起自杀寻死,因此报告了政府。警察检验了现场之后,发现四个老太太的死亡时间和死因居然不一致:一位老太太是六天前死的,死于窒息;两位老太太是五天前死的,死于老鼠药;最后一位老太太是两天前死的,居然是饥饿致死。

   这起蹊跷的案件惊动了上级,以及上级的上级,最后青城市公安局派去了专家,花了很多天时间,才将案子基本查清楚了。

   林章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几口可乐。蓝木槿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快讲啊,别磨蹭呀。”

   林章没憋住,笑了。他笑的时候,蓝木槿发现林章居然还有一个酒窝。这个发现把蓝木槿从恐怖的乡村拉回到现实,放松了许多。林章问:“你不觉得我像是在讲恐怖故事吗?你不害怕?”

   蓝木槿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林章:“这算啥?你只不过也是当故事讲,我可是亲临现场了!”

   林章一怔:“你到现场了?十五年前你多大?上小学吧?怎么会在现场?难道你就是那个村子的?”林章近距离打量着蓝木槿:“你看起来不像村姑啊!”

   蓝木槿说:“你才像农夫呢!这个问题,你讲完这个故事我再告诉你。”

   林章仍然纠结着刚才的问题:“十五年前你到底上几年级啊?”

   蓝木槿说:“十五年前你肯定还在穿开裆裤呢,而我,已经上五年级了。”

   林章又问:“五年级?那你多大啊?

   蓝木槿说:“十二岁,比你大吧?”

   林章说:“哈哈哈,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所以,我比你大!”

   蓝木槿一怔,笑得险些岔气,淑女形象彻底在林章面前灰飞烟灭。

   

   

   11

   蓝木槿把一杯可乐喝完的时候,林章给她换上了热椰奶,而他自己仍然喝可乐。

   香味浓郁的椰奶让蓝木槿周身暖和了一些。林章给她讲接下来的故事。

   四具年老的尸体被运到了法医中心,解剖的结果和最初现场勘察的结果一致,四位老太太分别死于窒息、毒药和饥饿。

   在调查中,四位老太太的身份成了最大的悬案。在她们住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她们身份的东西,而村民们谁也说不清她们是从哪里来,真实名字叫什么。她们每个人都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互相叫对方“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她们最初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个村子偏僻、落后,村里的人大多是同姓,有着极强的宗族观念,所以对这四个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有着极强的排斥心理,不愿跟她们交往。她们只好在村头的破庙暂时落脚。说是庙,其实多年来一直没有和尚,就那么荒废着。解放前这里土匪聚集,解放后土匪被消灭了,由于闹过人命,所以一直也就没有再重修过。围墙残破,香案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老鼠和蛇随时会出没。

   她们用带来的钱找村子里的人把墙修好,打了四张木床,到集市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然后就住了下来。她们从后山上移植了一些野生的桃树、杏树和酸枣种在房后,在院子里开荒种粮种菜。刚开始,四个弱女子弄不好,一些善良的村民看她们可怜,就开始帮助她们。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她们居然把那一片小荒山打理成了世外桃源,瓜果满园,鸡羊满圈。除了生活上的交换之外,她们几乎与外界是隔绝的。她们从来不会向外界提起自己来自哪里,姓甚名谁。渐渐的,村民们的好奇没了,对她们习以为常,不再干涉她们的生活。所以,在大雪天里,她们的尸体放了那么久才有人发现。

   讲到这里,蓝木槿问:“那四位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不会是自杀那么简单吧。如果是集体自杀,应该在同一时间里,用一种死法。”

   林章说:“不错。那你来推理一下谁是凶手?”

   蓝木槿想了想说:“听起来,四位老太太不喜欢与村民们交往,应该不会得罪别人吧。所以,凶手应该是四位老太太中间的一个。”

   林章点点头:“继续说。”

   蓝木槿说:“第一个死去的人肯定不是凶手嘛,她是窒息而死,那么凶手肯定是另外三位老太太了。其中两位老太太是一起中毒死的,最后一位老太太是饿死的。那就会有两种可能。”

   林章继续点头:“接着说。”

   蓝木槿说:“第一种可能是中毒而死的两位老太太中的一个。第一位老太太死后,她想把其他两位老太太也杀死,连同自己,所以就在饭里下了老鼠药。但是有一位老太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吃,所以逃过了灾难。但是这个老太太见其他的三个姐妹都死了,自己活着也没意思了,于是绝食而死。”

   林章仍然不发表看法,示意蓝木槿继续说。

   蓝木槿说:“第二种可能,凶手是最后死掉的老太太。她先是杀了第一个老太太,接着是另外两个。她们死了之后,她也绝望了,于是绝食,陪她们一起死。”

   林章说:“那你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呢?你做个单项选择。”

   蓝木槿说:“我选第二种。凶手杀死第一个老太太后,为了灭口,当然就会杀掉另外两个。可是,她无法面对曾经相处了几十年的姐妹们都死掉,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凄惨场景,因此她绝食而死,并且死的时候把自己和姐妹们都整理好,体体面面地离开人世。”

   林章说:“你的这种思路让我觉得你很恐怖,有做杀手的潜质。一个人杀三个人,够凶残。请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蓝木槿说:“我是双鱼座。在所有的杀人犯中,双鱼座的比例是最高的。所以,哼哼,你可别惹着我……”

   林章笑了:“你的确很有做杀手的潜质,却没有做侦探的潜质,你猜错了。不过也不算全错,算你半错吧。答案是第一种可能。”

   蓝木槿说:“什么‘半错’,这叫‘半对’好不好?证据呢?”

   林章说:“法医在被老鼠药毒死的一位老太太的指甲里,发现了窒息死亡的老太太脖子上的皮肤细胞——她把她活生生地掐死了。尸检报告里表明死者的脖子有指甲的掐痕,有表皮剥落和皮下出血。而死者手里有一缕凶手的头发,说明她们曾经有过争斗。”

   蓝木槿说:“好可怕!一起相处了几十年的姐妹也能下得去手?到底是因为什么杀人?”

   林章说:“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凶手杀人。据村民们讲,平日里四位姐妹相处得非常好,比亲姐妹还亲,所以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

   蓝木槿问:“那为什么凶手和另外一位老太太又被老鼠药毒死了呢?”

   林章说:“动机还是不清楚,但证据很充分。在事发之前,凶手曾经冒着大雪去镇上买过老鼠药。大雪天气急着抓老鼠是不是很反常?而且警察发现凶手的鞋子上有外出的痕迹,所以事情没有歧义。凶手可能是想跟另外两位老太太同归于尽,所以把药放在了稀饭里。而最后一个老太太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喝稀饭,所以幸免遇难。法医没有在她的肠胃里发现稀饭,她是绝食而死的。可能是她没有勇气一个人生活下去了。”

   蓝木槿问:“卷宗里没有写杀人动机吗?”

   林章说:“卷宗里只有杀人的证据,没有动机。人都死了,又没有留下遗书或者日记这样的东西,所以这可能是一个永远无法揭开的谜了。不过——有一个疑点。”

   蓝木槿问:“什么疑点?”

   林章说:“尸检的结果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有一位老太太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而且就是凶手。”

   蓝木槿说:“原来她们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未经世事。”

   林章说:“其实未经世事的人是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的,他们对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正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人才会走向极端。”

   蓝木槿说:“说得好,没白做感情节目主持人。那个孩子的下落查清楚了吗?”

   林章摇头:“没有。法医无法判断那个孩子具体的出生年月,所以孩子有可能是她们去西凉村之前就生下来了。她们的身份都无法查明,孩子的下落更是无从查起了。”

   蓝木槿说:“没想到旧版的幽兰契是这样的,结局真的很悲惨。既然这样,那四个姑娘为何还要效仿她们的做法呢?她们的结局更悲惨,因为还那么年轻……”

   林章说:“你赶紧给我讲讲新版幽兰契的情况,我都等不及了。”

   蓝木槿就从那天听节目开始讲,讲了自己身处凶案现场的情景,以及去看望田溪的过程。林章听得目瞪口呆,不住地说:“你胆子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胆大的姑娘!”

   蓝木槿说:“我现在想想还是挺后怕的,很可能凶手当时还没走。最可怕的是那个蜘蛛了,那只蜘蛛当时肯定还在那里。”蓝木槿说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如果我当时撞见那只蜘蛛的话,肯定会当场吓死,成为第四具尸体。”

   林章苦笑:“最让你后怕的居然是那只蜘蛛,你胆小的真不是地方。你说田溪看到的蜘蛛身上的毛是红色的,是不是?”

   蓝木槿说:“对,一只巨大的红蜘蛛!”

   林章说:“这就太有意思了,那个人就叫红蜘蛛,看来他真的和幽兰契有牵连。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不是死者之一。”

   蓝木槿兴奋地说:“是昨天晚上去你微博里的那个人吗?什么照片?”

   林章一边摆弄自己手机一边说:“原来你昨天晚上也在看微博啊,喏,就是这张,他发了之后立刻删除了,幸好我保存了。”

   蓝木槿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说:“她就是祝若,那个舞蹈老师!”

   林章说:“他后来写的那条微博你看到了吧?‘人死不能复生,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蓝木槿说:“我看到了,不过这也并不能肯定红蜘蛛就是凶手啊。他说的这个‘害’字其实有很多种理解。”

   林章说:“不管怎么样,这个线索很有力。你说咱们是报告帅哥美女警官呢,还是自己先查?”

   蓝木槿说:“你不觉得帅哥美女警官很不够意思吗?咱们对他们都毫无保留,他们却什么也不告诉咱们!我很怀疑那个什么菠萝到底是不是你的同学!”

   林章说:“不是菠萝是萝卜好不好?

   蓝木槿说:“还不如菠萝呢!我看咱们不如先自己查,如果有重要突破就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对咱们刮目相看。同时,咱们也可以争取点主动权,换取一些最新内幕消息。”

   林章说:“就这么办!我觉得咱俩就是天生的搭档,名字里面都有两个‘木’字,就是四根木头。”

   蓝木槿笑:“还是两双筷子呢!”

   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林章突然说:“很冒昧地问,关于你那个对你若即若离的男朋友,你想明白了没有?”

   蓝木槿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你还记得我那个电话啊。”

   林章说:“我记得你的声音嘛。其实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一下子就听出来你的声音了。”

   蓝木槿把面前的空杯子给颠倒了过来,表情郁闷:“没想明白,想不明白。”

   林章说:“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就行了,就是你还愿意不愿意为了他不开心。”

   蓝木槿想都不想就说:“当然不愿意!”

   林章说:“那说明你已经不爱他了。某部电视剧里有这样一句台词,‘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开心,如果不开心了还想在一起,那就是爱了。’而我还想补充一句:如果不愿意为他不开心了,那就是不爱了。”

   蓝木槿呆呆地看着林章,没有说话。

   林章说:“好了,咱们的人生就畅谈到这里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当然,在上班之前,我还有充分的时间把某木头送回家,希望外面的大风这会儿已经停了。”

   蓝木槿站起来,向窗外看了看:“啊,外面的大风真的已经停了。”

   

幽兰契

幽兰契

五年前,四名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因感情创伤,效仿四位老妇人签下了“幽兰契”,发誓不恋爱不结婚,四人共度此生,否则要负极大的违约责任。可是在某个夜晚,一个神秘电话打到电台午夜热线时,四名女子在住所里遭遇不测,只有一名女子幸存。重案组警察萧景和洛波侦查此案,目击人蓝木槿和电台主持人林章也参与案件调查,相继发现四名女子都是有秘密男友的,而且这四名男友在案发当晚都到过现场。谁是真凶?真相扑朔迷离,令人费解。案件侦破过程中,林章的搭档、女心理学博士郁珺在蓝木槿编导的电视节目现场遇害,凶手与幽兰契案有神秘关联。而且,多年前签下旧版幽兰契的四位老妇人的离奇死因也渐渐浮出水面。签下幽兰契的三名女生和四位老妇人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萧景和洛波解破重重谜题,终于找到了令人震惊的谜底。而亦经历过感情创伤的蓝木槿和林章,却迎来了爱情的春天。一辈子爱两个人足够。一个人是用来爱的,另一个人是用来懂得爱的。相信真爱的存在,才可以破茧成蝶,捕获幸福。

其它|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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